第十章 吃人的山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這也太快了，聖旨剛讀完，也不等人吃完午膳，便急急忙忙的拉著文匆匆去赴死。

當被連拉帶拽的拖出長寧殿時，除了似水，沒有一個人為她哭泣。從此殿前的宮人各個將頭低下，不敢看，不敢言，一隊隊士兵齊刷刷經過，目光不曾有過半點停留。

就算是遊戲中的NPC都還會有幾句對話，以烘托氣氛，可皇宮中活生生的人倒好，更像是陳列在博物館的人俑，除了喘氣兒什麼都不會做。

「我想見欽天監的少司。」

……

「我要見太后。」

……

「我是蘇家大小姐，我要見我父親，商親王。」

……

任憑文匆匆磨破嘴皮子，可就是無人回應她，就連剛剛與她好言好語說話的公公也變一言不發，沉默著好似沒聽見。

「顏青～」

文匆匆老遠便瞅見帶著一支隊伍路過的顏青，沒多想便叫了起來。雖然也不算是相熟，但比起那些冷漠的人來說，他還算是有些正義之心。

這也只是文匆匆一廂情願的認為，不過，在這種時候，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顏青～」文匆匆繼續叫嚷著，還不停的扭動著身子，試圖掙脫出侍衛的掌控。

寂靜的皇宮內苑被一聲聲高叫聲打破，顯得格外突兀，喉嚨喊破也都是白費勁兒，人家壓根就沒聽到，當再想繼續叫的時候，幾隻手胡亂的捂上她的嘴，剛剛還和顏悅色的公公，從懷裡掏出一個手帕，二話不說捂了上去。

幾個人手忙腳亂的鉗制著一個女子，索性也不拉扯了，兩人直接將她扛起，一陣小跑消失在宮殿長街轉角處。

帕子上有一股香甜的氣味，像是某種水果，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慢慢的那股味越來越模糊，最後四肢也變得無力，再想折騰時，卻怎麼都抬不起胳膊。

「完了，又中招了。」文匆匆想著想著，腦袋變的越發沉重，昏昏沉沉，似夢非夢。

「蘇娘娘，您就別反抗啦……」

迷迷糊糊中聽到公公若隱若現的說話聲，像空谷傳來的一陣迴音，忽高忽低。

「凡進隱泉山者，無人能出得來，只能是自生自滅……這，就是命～」

……

最後，所有聲音都變得飄渺虛無，隨之是一片黑暗襲來，如同掉入深淵，身子輕拂飄蕩著，這種感覺，好像是在太空漫步。

大學時，學校組織過一次太空參觀課，那場模擬失重的體驗環節讓文匆匆此生難忘。沒想到，今兒個還能再體驗一把……

漂浮的身子忽然被一股力量拉扯下，驚醒時眼前已換了一番景色，耳邊充斥的也都是些蟲鳴鳥叫，偶爾還夾帶著撲棱翅膀的聲響，真希望這是場夢，可試著睜開眼又閉上，再睜開……一切依舊如故，沒有變化。

認命了！文匆匆踉蹌著，終於從泥地上爬起來，環顧四周，絕望的低下頭。

此時，太陽已落西山，只剩餘暉照得大地片刻澄亮，滿目都是直衝天上、野蠻生長的大樹，隱約還能看到最高的樹冠，在陽光照射下閃著斑駁的光點。

如此原始的林子，在二十二世紀可是難再見著，取而代之的是鋼筋水泥，高樓林立。感慨感慨也就算了，說到底文匆匆還是思念現代城市，更何況，這還是座會吃人的山頭。

在這兒站著也不是法子，得想想如何出去才行，想著，便抬起如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動著。走了一陣子，總覺得哪裡不對，他們都說進隱泉山無人能出，可是誰送自己進來的呢！？

猛然靈光一閃，「真笨～」不禁罵起自己，文匆匆這才想到，或許那些人只是將自己丟在了山的入口處。

彷彿看到了希望，文匆匆趕緊掉頭往回走，可走了半天，天都要黑了，自己仍然還在原地轉悠。

身上的迷藥勁兒還沒過，走兩步就喘的不行，走走歇歇，最後，索性用爬的了。

素凈的襦裙沾滿了泥土，幾縷碎發從光滑的髮髻旁生出，文匆匆也顧不得什麼形象，狼狽些總比死的快要強。

「噠噠噠～」的馬蹄聲，從不遠處飄來，文匆匆不敢高興，她害怕這只是幻聽，可馬蹄聲越來越近，好像還是沖著自己來的。

片刻，真的見著兩人騎著馬飛奔而來，文匆匆這才面露欣喜，強撐著將身站直，不停的揮動著胳膊。

「救命～救命～」

聲音有些虛，可在這個林子里足夠引起旁人的注意。

飛奔的馬沒有因為她的呼喊而減緩速度。

顧不了這麼多，文匆匆直接跑到路中間張開雙臂，當馬向自己衝來時，又本能的抱頭蹲下，看來，她還是對自己狠不下心。

直衝而來的馬從文匆匆頭頂飛過，馬主人勒緊韁繩，安撫著受到驚嚇的馬兒。

「爺～」

另一個騎馬跟在後面的人，身著一身黑色長袍，騎的馬也是一身黑毛，一人一畜倒是很搭配。

「爺～您沒事兒吧。」黑衣男子下馬，跑過去看到被自己喚做「爺」的人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

這趟路來來回回很多次，還是第一回見著有人存在，要不是那女子身穿一身白，在這暗淡的視野中怕是根本瞧不見。

「救命，救命～」

文匆匆癱軟在地上，已經沒力氣再來一次生撲的戲碼，慢慢爬著過去嘴裡還不停的喊著「救命」！

「爺，這女的是人是鬼。」

黑衣男子向後退了兩步，要是人，他倒不怕，可要是鬼，那還真得有個心理準備。

偌大的隱泉山，在夜幕低垂之際，忽現一個身著白衣素裙的女子，趴在地上慢慢移動，瞧不清長相，嘴裡還悠悠傳來「救命」聲。

說這是一個鬼故事，誰會反對。

和黑衣男子不同，另外一個身著水洗青綉萬字花紋長袍的男子，要穩重多了，面色嚴峻的看著那個爬行的女子，既不害怕但也不想扯上什麼關係。

從馬背上取下一袋水，揚手扔在地上，「夠你再活兩日。」

「別走。」

青衣男子轉身剛要走，衣擺卻被扯住。

文匆匆攥緊衣擺，如果錯過了他們，有可能就錯過了自己唯一一個生還的機會，所以，說什麼都不能撒手。

「求你了……救救我……」也不顧自己的臉有多臟，委屈著抬頭看向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我……不想死在這裡……」

「默臣～」

青衣男子輕聲一喚，黑衣男子得令，麻利兒的走上前，自是領會了主子的意思，蹲下開始掰扯起文匆匆的手指。

他掰下一隻手，文匆匆重新附上一隻手，來回幾次，叫默臣的黑衣男子也不耐煩了。

「姑娘，這隱泉山的事兒我們可管不了，你呀，就自求多福吧。」默臣依舊鍥而不捨，一邊說著，一邊掰扯著。

「不～救救我吧。」

「你，你不能耽誤我們的行程。」

「救救我吧。」

……

碰上個難纏不講理的，說再多都是浪費口舌，默臣氣急敗壞，好話說盡無果，只能動用武力了。

猛然起身一跺腳，一不做二不休，拔出腰間的劍，就朝著文匆匆的雙手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