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城市 第一章 加油站

葉禹堯坐在副駕駛座上，獃獃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白皙的手上，沾滿了已經幹了的，開始發黑的血，好像這才是她手的顏色，相比之下，那份白皙才是濺上去的污點。

她看著血跡，漸漸被拉入了回憶的漩渦之中。

昨夜的瘋狂，依然歷歷在目，肥趙驚恐的表情，大個兒臨死前的痙攣，保安喉嚨中噴洒而出的鮮血，以及李靈被撕扯開的臉皮，一切都像是幻燈片一樣在她的眼前閃過。慘叫聲，喪屍的嚎叫聲，在她的耳邊迴響。殺人的感覺，還停留在她的手上。

想到這裡，她的手不禁抽搐了一下。

一晚上，她殺了三個人，又對另外兩個人見死不救。

殺人的時候，不會有什麼感覺。但在之後，罪惡感便會一直折磨著她。

而且最讓人難以忘懷的，是氣味。

如果說只是血腥味還好，反正她也聞多聞習慣了，但除了血外，人臨死前還會排出其他令人作嘔的東西，再加上男人獨特的那種氣味，葉禹堯還是第一次知道，人死的時候居然會那麼臭。

是因為在死的時候，名為人的那一部分消失了，才會讓這種生物變得那麼難堪嗎？

葉禹堯心想著。

陳濤擔心的看著一旁對著自己手發獃的葉禹堯，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如鯁在喉。

車子離加油站越來越近了，而因為車子的到來，加油站里的喪屍從便利店裡走出，看上去像是來迎客一般，只不過如今它們要的不是顧客腰包里的錢，而是他們身體里的血。

車子在加油站旁停了下來，而這一停，也把葉禹堯的思緒拉回了現實。她看了眼外面的喪屍，拿起放在一旁的匕首，正準備下車，卻被陳濤按住了肩膀。

「你待在這裡，外面交給我們就好了。」陳濤盡量用輕柔的語氣說，然後不等葉禹堯回答，就和後車廂的劉少卿張力對了下眼神，拿著撬棍下了車。

葉禹堯只好待在車裡，看著車窗外的喪屍被他們一頭頭幹掉。車窗隔絕了外面的一部分聲音，好像那一切都離她很遙遠。

她瞥了眼後視鏡，看到了後車廂里瑟瑟發抖的王家樂，似乎外面的聲音令他恐懼。

她想再看一眼外面的喪屍，結果都已經被他們解決了。

見到她看向了這邊，陳濤招了招手，示意周圍已經安全，可以出來了。於是她打開了車門，下了車，而聽到開門聲的王家樂，也趕忙從後車廂跳了下來。

下了車后，葉禹堯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喪屍。這些喪屍有的是加油站的工作人員，有的是普通人，這些人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是成為喪屍后遊盪到這，還是想來加油的時候被這裡的工作人員襲擊了？也許那時候他們還不知道這裡的人都怎麼回事，嚷嚷著讓工作人員快點過來加油，但等它們過來的時候，他們的油沒加上，反而命都被拿走了。

「裡面也安全了！」

這時，遠處站在便利店裡面的張力喊到，劉少卿也從裡面走出來，擦了把汗，葉禹堯不知道那汗是累出來的，還是嚇出來的。

「大家聽我說，」劉少卿走過來說到，「我們出來的時候，帶的食物不多，剛好這裡有個便利店，我們剛剛進去看了，食物有不少，我們可以拿點路上吃。不過，陳濤，你得留下來。」

陳濤剛想問為什麼，劉少卿就馬上接著說道：「你得在這看著車，保證車隨時都可以發動，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可以儘快離開，而且灌油這種事我們也不會做。不過我會讓人幫你望望風。」

劉少卿這句話倒是讓陳濤眼前一亮，他還沒看向葉禹堯，劉少卿就幫他安排好了：「張力，你在這待著，有你在應該沒問題，其他人跟我進去搜刮，盡量把包裝滿。」

葉禹堯和王家樂點了點頭，便隨著劉少卿走向了便利店，而看著葉雨瑤背影的陳濤，有那麼一絲絲的沮喪。

「那，我們現在該幹嘛？」

張力的聲音也顯得無精打採的，也許比起在這望風，他更想進去搜刮，畢竟不用花錢就可以隨便拿這種事，怎麼想都很爽。

「讓我看看，」陳濤看向了一旁的加油機，然後罵了一聲，「女馬的，我他女馬忘了，這種是要刷卡的。」

「這還不簡單？」張力聽到這話，便走到剛剛被他幹掉的一頭喪屍旁，然後開始在他的身上摸索起來，絲毫不介意那是一具冰冷的，腐爛發臭的屍體。

「喏，是這個吧。」沒一會兒，張力便翻出了一張IC卡，陳濤拿過去后，在加油機的刷卡槽那裡劃了一下，隨後便聽到「滴」的一聲，看樣子還能用。

在印象里，這種卡車似乎用的都是柴油，陳濤把油槍插進油管后，輸了個大概的數字，然後開始往裡面灌油。這時候，他注意到了旁邊95號汽油上的價格。

又漲價了啊。

他的腦海中響起父親每次加油時，都要抱怨的一句話。

他看了眼汽油的價格，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工作人員，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心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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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便利店的門口，王家樂還是有些發怵，裡面沒有開燈，很暗，似乎下一秒就會撲出來頭喪屍，而且裡面時不時飄出一股腐臭味，總給人不祥的感覺。

「放心吧，裡面我們已經看過了，很安全的。」大概是看出了王家樂的神情，劉少卿這麼說道。

接著，他又看向了葉禹堯，笑眯眯地說：「有什麼想要的，隨便拿吧，東西還挺多的。」

葉禹堯點了點頭，便走了進去，劉少卿隨後。王家樂見倆人都走進了便利店，這才跟著進去。

雖說這是一間便利店，卻跟個小超市差不多，琳琅滿目，什麼東西都有，大概是因為這附近只要這麼一個便利店的緣故。葉禹堯一邊走著看著，一邊往自己的背包里裝東西，這裡的食物種類很多，不像學校的小超市只有零食和速食麵。葉禹堯拿了些真空包裝的麵包，壓縮餅乾，鹽焗雞腿，巧克力棒，還有幾個罐頭。這都是些高熱量，富含蛋白，而且比較實在的食物，沒一會葉禹堯的背包就變得沉甸甸的了。接著葉禹堯又拿了四瓶水，雖然她很想喝些飲料，但是現在比起那些各種添加劑的糖水，最能解渴的水才是她需要的。

裝完食物和水后，背包剩下的空間，她準備拿來裝日用品，像是衛生紙、電池、創可貼之類的。她走到日用品的柜子前，隨便拿了兩卷捲紙放進了背包里，還有其他一些雜物，這樣一來，她的背包就差不多滿了。

還有什麼需要的呢……

她四處瞟著，想著還有什麼用的到的東西，而這麼一瞟，讓她瞟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她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那應該是放內衣的柜子，中間那層掛著幾個文胸。葉禹堯不知道為什麼便利店會賣這個，但不得不說，她現在確實需要這東西。

她放下背包，走到那幾個文胸前，伸手摸了起來。質地很柔軟，如果戴上去的話，會舒服很多吧。她心想著，臉上的紅暈又深了幾分。

雖說這幾天來她一直是「真空」的狀態，也差不多習慣了，可一旦動起來，胸前的兩個白兔就活蹦亂跳起來，很難受。要是能把它們固定住，那肯定會輕鬆不少。

葉禹堯又警惕地看了看劉少卿和王家樂，雖然她現在這麼摸這東西不會被當成變態，但她還是有些心虛，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可不是真正的女生。好在那兩人要幫陳濤和張力裝東西，所以還在忙著搜刮，沒注意到她這裡。可她也不敢直接在這穿，她還是有點自覺的，她能想象到，不小心被那倆人看到了會有多尷尬。

她又看了看四周，發現不遠處有個房間，門牌上寫著「倉庫」兩個字。於是她隨便拿起掛在柜子上的一件文胸，趁著兩人沒注意，悄悄地走了過去。

來到倉庫門前，葉禹堯先敲了敲門，然後耳朵貼上去聽了會兒，裡面沒有什麼聲響，葉禹堯便放下心，擰了下門把手。門被打開了，估計是為了拿東西方便，店員沒把門鎖上，這倒是方便了她。

葉禹堯打開手電筒照了照，裡面除了堆積的貨物外，沒有其他東西。她又試了試一旁的燈開關，頂燈沒什麼反應，葉禹堯只好留一點門縫，這樣既能有光照，也能聽到外面的聲音。

「呼……」葉禹堯深呼吸了下，看了眼手中的文胸，抿緊了嘴。

穿就穿吧，這也是為自己好。

就著這個想法，葉禹堯拉開了外套的拉鏈，脫下外套后，又褪去了裡面的短袖。不過在脫短袖的時候，由於沒有束縛，胸前的兩個又跳動了幾下，這讓葉禹堯耳朵變得通紅。

不過……

葉禹堯看著手中的文胸，泛起了愁。

這個要怎麼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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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卡車的引擎蓋發出一陣轟鳴，陳濤從方向盤下爬了出來，又看了看油表，幾乎是滿的，而且也能正常發動，看來沒加錯油。

於是他下了車，準備去告訴其他人，剛好這時劉少卿和王家樂也出來了，但卻沒見到葉雨瑤的身影。於是他便詢問兩人：

「雨瑤呢？」

被這麼一問，這倆人也是一臉迷惑，劉少卿也問向了他：

「她沒有出來？她只有一個包，我以為她弄好先出來了。」

聽劉少卿這麼說，陳濤臉色一沉，劉少卿趕忙安慰道：

「別擔心，也許是還沒弄完吧，女孩子嘛，挑東西時間會久點。」

「那也不能留她一個人在裡面。」

陳濤也不繼續理會倆人，拿起車上的撬棍就直接沖向了便利店。看到他這猴急的樣子，劉少卿搖了搖頭，和王家樂把背包放到了後車廂，然後看了看道路的四周。此時道路的盡頭已經閃現出幾道模糊的人影，劉少卿只希望他們的動作能快點。

沒一會兒，陳濤就衝進了便利店，他環顧四周，並沒有見到葉雨瑤的身影。

「雨瑤！」

他喊著葉雨瑤的名字，聽到這聲音的葉禹堯，系著文胸的手一僵。

該死！

葉禹堯暗罵了一聲，她穿了半天才弄懂該怎麼穿好，可是到最後一步，卻怎麼都不能把文胸的扣子繫上。她也花了點時間弄明白繫上的方法，可真正要系的時候，卻很難把那兩個金屬扣環合在一起。好像是她拿的有點小了。

「雨瑤！你在裡面嗎！我們該走了！」

見到她沒有回應，外面的陳濤又喊了一句，聲音也變得焦急起來，而且似乎他已經開始走進來了。

葉禹堯現在只想快點把這扣子繫上，然後穿好衣服，對陳濤說她沒事。雖說她可以現在就告訴他，自己在幹嘛，但要讓她說出「我在穿胸罩呢！」這種話，她怎麼也開不了口，從嘴裡說出這話自己就像是個變態。

可她越是著急，就越弄不好這件事。她裸露的脊背上已經冒出了細小的汗珠，手也因為焦急而變得笨拙。

這時候，陳濤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背包，他當然不知道那是不小心滑倒的，在他的眼中，那就是被人強行拽下來的。

難道說……

他的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接著，他便看到了不遠處掩住的倉庫。

這裡……有倖存者？難道他們把……

陳濤二話不說，握緊撬棍一口氣衝到了倉庫前，一把推開了倉庫的門：

「雨……！」

裡面的場景驚的他說不出話來，只見葉雨瑤裸著上半身，背著手正努力地將文胸的帶子扣上。白嫩的肌膚，優美的背部線條，還有那被白色文胸包裹住的豐滿胸脯，這些畫面在不停的衝擊著陳濤的眼球。眼前香艷的畫面，足足令陳濤瞪著看了好幾秒，直到看到葉雨瑤的臉，以及臉上的驚愕時，他才突然醒悟過來。

「對……對不起！」

陳濤嚇得「啪」的一聲甩上了門，接著逃也似的跑出了超市。

陳濤離開后，葉禹堯默默地繫上了扣子，不知為何這次一下子就成功了。接著穿好衣服，推開門走了出去，拿起了的背包，然後自己也不知為何，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熱的燙手。

真是……

雖然沒人在看她，但她還是移開了視線，好巧不巧，剛好對上了柜子上的一面鏡子，鏡中的自己滿臉通紅，完全就是一副嬌羞少女的樣子。

什麼啊，這個。

葉禹堯用力甩了甩頭，不再去看那個鏡子，快步地走出了便利店，像是要把那些想法甩掉似的。

不就是被看到了上半身嗎，你臉紅個什麼。

她一邊走著，一邊在心裡罵著自己。

真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不過罵著罵著，她轉念又一想。

不對，應該是因為那個胸罩，被人看得戴那種東西不害臊才怪，是吧？

她這麼想想，感覺心裡舒坦許多。

對，不是因為其他的，就是這個，我還很正常，可不會因為被看個身子都能那什麼。

但不管她再怎麼安慰自己，她臉上的紅潮，久久都未能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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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車子上的兩人，都很尷尬，倆人都不敢看向對方，自然也不知道，他們兩個臉上都帶著還未消散的紅暈。不過後車廂的三人倒也沒能注意到他們的情況。

車子發動沒多久后，張力就開話了，打破了這一小段的沉寂：

「油也加好了，那接下來我們去哪？」

「我有兩個提議，」似乎是就在等張力的這句話，一旁思索半天的劉少卿馬上說道，「一是先回各自的家，如果大家的家人都按照政府的話，那麼應該都躲在家裡，我們可以先回家，然後在商量是不是去避難區。不過這樣的話，風險比較高，我們就這幾個人，在城市裡轉來轉去可不安全。就我們學校那點人，變成喪屍的數目就夠可怕的，那如果是整個市，更加難以想象。」

「還有就是，直接前往避難區，這樣安全一些，而且我們到那再聯繫家人，再看能不能求軍隊去救他們。不過這很難講，天知道他們願不願意冒著大風險來幫我們。」

劉少卿的這個主意，讓幾人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是自救還是求救，都難選擇，自救他們能力不足，求救可能就晚了。

「那個……」這時，向來不怎麼說話的王家樂卻開口了，「我的家就在這附近，要不先去我家……可以嗎？」

說完，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其他人，生怕惹到他們。

「嗯，也行，多幾個大人的話，也會可靠不少。那你知道怎麼走嗎。」對於他的提議，劉少卿微笑著採納了。

而聽到這話，王家樂面色一喜，彷彿這幾日的陰霾都掃掉了，他的聲音也變得輕快起來：

「知道，我知道！謝謝你……主席……」

劉少卿笑著點了點頭，王家樂便嘰里呱啦地和陳濤說了起來，而一旁的劉少卿，則又低下了頭，似乎在思索什麼。

大人……嗎。

劉少卿的目光蒙上了一層陰霾，就低頭的這一下，那個溫柔可靠的學生會主席消失了，但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