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城市 第三章 選擇

「呼……」

張力和陳濤把王家樂父母的屍體搬到了陽台，他們的屍體出奇的重，大概是肌肉鬆弛的原因，把兩人累的出了一身的汗。直到把陽台的門關上，兩人才舒了口氣。

「其實吧，」陳濤看了眼身旁的張力，說道：「你不用那麼著急的。」

「那還給他們點時間，道個別？你看看他們那個樣子，能聽見嗎。」張力不屑地說。

「可是也要給王家樂接受的時間，至少，別在他面前把他父母給砍了。」

「我說你是不是有病？」張力瞥了陳濤一眼，「我他媽已經救了他了，不夠嗎？還要為他考慮那麼多，他算什麼？我覺得我夠意思了。」

陳濤還想再勸他幾句，張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然後走出了卧室，陳濤無奈的嘆了口氣，跟在了他的身後。

張力回到客廳后，快步走到了茶几前，隨便拿了一個杯子，然後從飲水機里接了一杯，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正喝著，他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瞥了過去，看到王家樂正坐在地上，雙目無神的盯著他看。兩人就這麼對視著，張力喝完后，擦了下嘴邊流出的水漬，又看了下王家樂，接著收回目光，到餐廳里翻箱倒櫃起來。

王家樂沒有感情地看著張力在自己的家裡肆意翻找，接著又看向了其他人，劉少卿在屋裡轉來轉去，四處張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而陳濤則是拿著一個杯子在裝水，可能是看到張力那麼做后，他也不在意了吧。

這是一群陌生人，他們根本不在乎你，他們只在乎自己。

王家樂看著他們，死魚般的眼睛變得越來越深邃，越來越渾濁，如同深淵，想要將這些人吞噬殆盡。

「嘿。」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臆想，他抬眼看去，一個人蹲在了他的面前，他的眼睛剛好對上了對方那美麗的臉龐。

「你……還好吧？」

葉禹堯關心地問道，見到是她，王家樂的眼神一下子溫和了不少，原本渾濁的眼瞳也帶上了光彩。

「……」

興許是害羞，王家樂趕緊低下了頭，然後看著自己的手，過了一會，才微微的點了點頭。

葉禹堯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她只好把自己的手放在王家樂的小臂上，殊不知就這一下，讓王家樂的內心一怔，透過衣服傳來的微微溫的感覺，讓他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起來。他瞥了眼放在自己小臂上的小手，又飛快的移開了目光，生怕被葉雨瑤看到。

握著王家樂的手臂，葉禹堯能感覺到他在發抖。

果然還是害怕嗎。

葉禹堯心想著，可卻想不出安慰他的話，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

「你還有我們。」

葉禹堯自己都覺得這話沒什麼用，但至少能讓他感覺不那麼孤單，大概吧。

可這話到了王家樂的耳朵里，卻是說不出的親昵，除了父母外，第一次有人這麼關心他，而且還是個女生，還是個那麼漂亮的女生。

王家樂抿住了嘴，從她的手裡抽回了手臂，默默地點了點頭，看到他這副羞澀的樣子，葉禹堯才意識到，她已經和王家樂不是同一個性別的人了。想到這，葉禹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的頭髮。

不過至少他心裡好受了些吧。

葉禹堯這麼告訴著自己，這時劉少卿又回到了客廳，開始把大家叫到一起，王家樂也起身走了過來，雖然看起來無精打採的，但比起剛才來說有了點生氣。

「我們要考慮下接下來的計劃了，」劉少卿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周圍的幾人，「我剛剛觀察了下這裡，電是用不了了，但水還是有的，主卧室也不行了，可這客廳也挺大的，再加上我們之前去便利店拿的食物，我覺得我們可以在這待上一段時間，至少有一個臨時的落腳點。如果要去避難區的話，我們可以現在這待一段，看看外面的情況再決定，如果是回家，那就休息一下就出發。你們覺得怎麼樣比較好。」

見到幾人都沒表態，劉少卿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話，倒是不用回家了，不是我不想回，我父母其實都不在這裡，他們都在外地，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所以無論怎麼樣，我都可以陪著你們。」

「我也是，」陳濤說道，然後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理由：」我最後和我父母打電話的時候，他們都在醫院，而且那時候醫院那裡很亂，聽我媽說我爸還被咬傷了……「

陳濤的聲音越來越低，劉少卿和張力都同情的看著他，而王家樂卻面無表情。葉禹堯雖然提前知道了，但再次聽到，心裡也不是滋味，拍了拍他的肩。也許這給了他力量，他調整心情繼續說道：

「所以大家去哪，我就去哪。」

說完，陳濤偷偷的瞄了身旁的葉雨瑤一眼，在他心裡，他所說的大家其實只有一個人。

倒是輪到張力的時候，他的表情一下變了，那副乖張的樣子消失不見了，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

「我家就我媽一個人，也是在鄉下，而且離避難區挺近的。就算是她想來找我，也會被那個人給拽過去吧。」說到「那個人」時，張力卻又自嘲起來：「呵，想不到這時候還挺謝謝他的。」

葉禹堯複雜地看著他，這個脾氣暴戾的人，家裡似乎不是那麼美滿，也許他的脾氣就是因為家庭的原因造成的。

這時候，人們的眼光都看向了她，就剩她和王家樂沒有表態了，看王家樂的樣子，大概也是隨大流了，所以她的看法在這時變得重要了起來。

葉禹堯的心裡有些發慌，如果她的想法和別人不一樣，那一定會變得很麻煩。現在看來，只有她的家人狀況不確定，回家的話，那就要讓這些人陪著她。她家離這裡比較遠，還要花不少的時間，而且運氣不好的話，可能還會有人出事。

真的需要回家嗎？

她問著自己，就算回到家了，她父母又不會認識現在的她，那不就是拿同行人的性命來做沒有意義的事？再說了，經過王家樂這件事，還有那個夢……她真的能夠接受的了最壞的情況嗎？

可她很難說出口，彷彿不回家，就是放棄了她的父母，或者說，放棄了過去，放棄了那個叫做葉禹堯的大男生。

看到她這一副猶豫不決地樣子，她身旁的陳濤溫柔的說道：

「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著你的。」

說完后，陳濤內心大喊不好，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告白，他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連忙轉過臉，不敢去看她和其他人。劉少卿和張力兩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葉雨瑤，發現人家一點反應都沒有，忍不住偷笑起來。

實際上葉禹堯聽到陳濤的話后，心裡更加不是滋味，她真的能利用人家的這種好意，去做一個其實沒有意義的事嗎？

「我……」想到這，葉禹堯開口了，「我也不用回去了……」

話音剛落，葉禹堯的內心就一陣後悔，但她也明白，不管說什麼，她都會覺得後悔。

聽到這話，陳濤原本羞澀的臉，一下子變得凝重了。

「你不用因為我們……」

葉禹堯搖了搖頭，說道：

「我知道的，那時候我就知道了，他們不接電話，我就知道了。」

她真的知道嗎？她不知道，但她也不想去知道。

見她這麼說，陳濤也不好說些什麼了，人們也陷入一陣沉默之中。

「那麼……」過了會兒，劉少卿打破了這份沉默，「我們就在這裡待一陣子，然後就去避難所，呃，王家樂，可以嗎？」

這會兒，他才想起了王家樂，有些抱歉的看向了他。

「不可以。」王家樂面無表情地說道。

「呃？」劉少卿沒料到他會這麼說，滿臉的尷尬，然後緩了緩情緒，好聲勸道：「嘿，你聽我說，現在先待在這裡，比去外面安全的多，你也知道現在城市裡全是那種東西，之後我們一起去避難區，好嗎？」

「不可以，待在我的家裡。」王家樂的聲音雖然無力，但沒有一絲地感情，而且也沒有一絲退讓的餘地，這讓劉少卿很不舒服。

「就在你家待一會，有必要這麼小氣嗎？」

看到張力那氣急敗壞的樣子，王家樂的表情也激動了起來，眼睛瞪著他，聲音也不像之前那般無力了：

「我說，不可以。」

張力眼看就要發作，劉少卿趕緊按住了他，然後微笑著對王家樂說：

「好，好，我們不待在這，但休息一下總可以吧，從昨晚到現在都沒睡過覺，明天就走，你看行不？」

王家樂沒說話，看樣子是默認了。

「他媽的給這死肥仔好臉幹嘛？我們就是賴著不走了能怎麼樣？」

張力一臉憤懣的看著劉少卿，但劉少卿卻好好勸他冷靜點，然後小聲跟他說道：

「他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天知道把他逼急了他會怎麼樣，你看看他那體型，他要是發起瘋來，你覺得你能攔得住嗎？」

張力瞥了眼坐在地上的王家樂，這傢伙很胖，但個子也有個一米七幾，和他自己差不多。張力是覺得自己體格不錯，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力氣可能不如人家。雖然他手裡有消防斧，可那死胖子手裡也有根鋼筋，他也沒有百分百的勝算。在這種情況下，稍微受點傷都可能是致命的。

「媽的……」張力暗罵了一聲，只能忍氣吞聲，但嘴上還是不服輸：「我們走的時候就不該帶上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讓他一個人爛在這裡吧。「

「我們不能就這樣放棄他，他只是……太難過了。」

「呵，傻逼爛好人。」張力嘲笑著說道，轉身去找能夠睡覺的地方了。

爛好人啊……

聽到這個詞，劉少卿忍不住笑了起來。

只有他自己知道，留著王家樂的用處是什麼，自從在倉庫里，捅了那個倒霉蛋的大腿后，他就明白了，這些稱作「同伴」的傢伙，還有著其他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