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劍靈
抱元守一，通經脈，內力如潮汐般漲落，將神識推作不系之舟，一手執劍豎在胸前正中。
爺爺所說的修習之法，白袂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為了突破體內的禁制，她從大鄴藏書閣中找到一冊修練劍靈的法門。
歷害的法器吸久了天地之精華，也有自己的意識。
若能與誅仙劍做到人劍合一，也許能夠度過難關。
潮起潮落，白袂只覺得心中翻騰著濤天巨浪。浪頭越翻越大，幾乎要將其上的扁舟掀倒。
練功者，以清心明性為本；以全神貫注為要；以抱元守一為綱；以收放自如為……
白袂緊緊閉著眼睛，拚命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忽然一股純凈的真氣源源不斷地從大椎穴流入。白袂神識漸清，轉頭才看見是雲曄：「你怎麼來了？」
「你明知道修鍊這些法術極易走火入魔。」端木陽將方才的驚險看得一清二楚，語氣不由得略帶了些責備。
白袂也自慚愧：「是我莽撞了。」
「國師，你這劍到底是什麼寶貝，內力激蕩得如此厲害？」那日在天牢，雲曄便對此萬分好奇，抓住機會自然要問個明白。
「是我爹留下的。名叫……紫微。想來也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
誅仙劍是何等物件，堂而皇之地這六界出現一定會沖淡眾仙對降魔劍的苦尋，引起喧然大波。她白袂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當初為了一把降魔劍，有的人甚至可以拋棄道義和良知。
不是她不信任端木陽和雲曄。只是並非所有的事情都是知道得越詳盡越好。
「問題也許不是出在劍上。」生於天家，皇帝打出生起便重任在肩，久經沉浮造就了他的智慧和敏銳，「冊子是打藏書閣拿來的，難保不會給人做了手腳。」
白袂登時警覺：「這話說得在理。」
能在皇家藏書閣對書冊做手腳的定然是某仙門的高人。白袂三人研究了整整一天，方才找到問題所在。
「真該死。」雲曄忍不住罵道，「這法子也太歹毒了些！倒寫口訣會造成修習全身氣血逆行，中招者痛苦異常，死狀極慘，譬如敝派的西陵、流霜、夜影三位上仙。」
雲霧山的沒落，便是從三上仙的死開始的。
白袂冷笑道：「我從前沒有修習過這類偏門的法術，想不到竟讓某些人鑽了空子。」
此人在冊子上留下的氣息，與玉漱宮冷千山，還有那紅衣女仙的有七八分相似。
她先前並沒有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仙子同老謀深算的冷掌門聯繫在一起……
「端木哥哥，你那個從小訂親的未婚妻子倒底是什麼人呢？」白袂雖無意棒打鴛鴦，可事到如今她不能不問了。
「她叫緒風，名義上是什麼仙山的掌門之女，實際仍是玉漱宮的弟子。」端木陽沉吟道，「若說是她做的……」
白袂不欲令他過多介入此事，笑道：「她做的，便是玉漱宮做的。是我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陛下，你不要再管了。白袂身為國師，必須將這件事處理好。」
處理好？如何處理？只當作吃了個啞巴虧嗎？
十六年的無慮無憂，她有太多的東西要學。
「對了，請那些少年們來吧，我……已經準備好了。總不能在八年後的群仙大會上盡失顏面吧。」
端木陽就等這句話：「早就躍躍欲試了，我馬上叫他們來……」
「修仙需盡棄凡情。人仙殊途，會不得善終的。」每個仙者在入門前都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這話既是說給弟子們的，也是故意讓端木陽知道的。
「我知道。」端木陽聳了聳肩，臉上忽而有了鄭重的神色，「我從來沒想過要娶緒風。她更不會為了我一個凡人而放棄修仙的。袂兒……你……」
小皇帝甚少這樣唐突的。
白袂長嘆一聲：「哥哥，你並不了解妹妹。妹妹是個沒有七情六慾，自幼在道觀里長大的神仙。」
「我知道。你有你的追求，你不是一個情願依靠在男人懷裡的女子。」端木陽還是那麼溫潤如玉。謙謙君子，沉靜似水。
白袂把心一動，垂下濃密的睫毛，用來蓋住憂傷的神色：「我孑然一身，多想有個肩膀可以依靠……十年之後，局勢安定下來，如若你仍不改志，我願上祈天台受天雷地火之刑。隨後……你我就可以做一對神仙眷侶。」
她初見端木陽時，便已經算出了對方的命數。二十九歲時，他會迎娶他的一生摯愛文德皇后入宮。
而自己不過是大鄴國師，他的先生，他最寵愛的義妹。
我真的怦然心動過，但我知道你我無緣。逍遙洒脫裝慣了，也許就能習慣江湖飄泊。畢竟……她們都不是可以任性的孩子。
「袂兒，什麼刑罰都不該由你一個人擔。」
「天規對神仙，總是比對凡人嚴苛許多。」白袂轉身，「你待我的好，我心裡全記著呢。」
端木陽越是溫柔寬容，白袂心內就越不是滋味。
白袂輕輕地撫摸著微微顫抖的劍鋒，一點點灌入內力。劍靈終於覺醒了。不罔自己耗了一半的修為，險些氣血逆行而死。
現在，是時候給冷掌門，還有緒風仙子添些不痛快了。
白袂從小受的教導便是做神仙要寬和大度，以守護天下蒼生為已任。
但寬和大度從來都不是一味的忍讓。
玉漱宮實在是欺人太甚。
白袂憑著神識，輕車熟路地隱身進了深宮大內。彼時這位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正悠閑地喂著池塘中的錦鯉。
端木陽吃住一應均在御書房中，無事任何人不得叨擾。緒風久久不見天顏，亦能如此盡態極妍，倒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緒風之於他，果然無情。
那麼從前的那些麻煩，想來必是冷千山的主意了。
「有刺客！」緒風突然把手向白袂所在的方位一指，大聲喊道。
白袂看了看身後拖曳著的長長的影子，緩緩抬起頭，分明望見了藏在女子紅色袍袖之後的玉漱宮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