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童聲
?一個窄窄小小的衚衕,卻任他來回走了十幾遍都走不出去,就像是走進了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
慢慢地,牆縫裡開始響起各種聲音,女人刺耳的尖叫,讓人壓抑窒息的哭喊,空蕩蕩的衚衕里卻是嘈雜不堪,不斷地扯著他的神經,他開始出現幻覺,面前好似有無數個影子和扭曲的人臉,慢慢把他逼入牆角,牆縫裡延伸出一隻只血淋淋的手,拚命地拽著,像是要把他拽進無邊地獄!
就在他快要被折磨得精神崩潰時,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了,他面前站了一個看上去像高中生的,叼著棒棒糖的女孩。
就是剛好搬到附近,順手救了他的容梨了。
而從那之後,他所遇到的案子當中,只要能看見容梨,那件案子大抵就和"那些東西"有關,他偶爾也會讓容梨幫忙,一來二去的,兩人也算是比較熟了。
"齊家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線索,上面也只能一直把消息壓住。你去過那了?"把資料找來遞給阿梨,他問道。
"是。但這次事情不簡單,有些東西,暫時還不能見光。"
詭異的面具人,還有那些被困在河底的怨屍,都是常人不能解決的東西,貿然曝光,還不知道會引發什麼樣的後果,所以只能暫時瞞下。更何況至今為止她都不知道背後之人養屍積怨的目的。
司安聞言並沒有追問,瞟了一眼從進來就一言不發的元凩之,笑了。
"行吧,帶上你的小男朋友走吧,別在我這單身老漢面前晃了。"
"……"阿梨沒心思跟他解釋,拿上資料和元凩之轉身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被司安叫住:"對了,最近年關,人販子比較猖狂,你這身高跟小孩似的別被抓走啊!"
"你一天不嘴賤會死么?"說完用力帶上門,身後還能聽到司安放肆的大笑。
"我會保護你的。"走在馬路上,元凩之看著燈火通明,彷彿活了過來的城市,突然對阿梨說了這麼一句話。微黃的燈光打在他臉上,微微朦朧,看上去暖暖的。
阿梨臉有點黑地看著元凩之。
所以你也認為我會被人販子抓走么?然而對上他認真的眸子,這句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那你可要好好保護我。"皺了皺眉,阿梨總算憋出這麼一句不要臉的話。
"嗯。"他上揚的嘴角讓阿梨有些不好意思,索性加快腳步不再看他。
阿梨住的小區接近城郊,是為了方便她做更多事情才選的這個地方,不方便的就是沒有路燈,天一黑就只能依靠人家窗戶里的微光才能勉強看清。
阿梨剛把鑰匙插進鎖孔,突然被黑暗裡伸出的一隻手拽的一個激靈!還好元凩之及時扶住了才沒有摔。
"小容啊你可總算回來了!快……快去看看我兒子……"帶著濃濃的哭音,不住地哽咽著,是住在盡頭的楊嫂,也不知道在這等了多久。
楊嫂確實等了很久,所以這會才會迫不及待地去抓阿梨,但被她身邊的男人冷冷一瞥,嚇得鬆開了阿梨的手,卻還是攥著她的衣角:"你快,快跟我去看看我,兒子……"
阿梨跟著她進入房間時,一眼就看見躺在棉被裡,奄奄一息的男孩。
面色蠟黃,隱隱泛著青色,瘦的皮包骨。胸口起伏的十分微弱,像是馬上就要斷氣一樣。
拿起男孩的手細細觀察,發現指甲根部有些泛青,這是被小鬼纏住,陰氣襲體的癥狀。所幸三盞陽火未滅,還有的救。
將手輕輕放回被子,阿梨看著一邊紅腫著眼睛,緊張無比的楊嫂:"他是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十一天之前,剛開始以為是感冒,但是葯也吃了,針也打了,去醫院也沒檢查出什麼,但就是一天比一天嚴重……"
聽老人說是招了不幹凈的東西,鄰居說容梨會點東西,所以才會找上她。
"孩子這幾天有什麼反常嗎?比如,自言自語。"
楊嫂聽了她的話努力想了想,突然睜大眼睛:"有!他這段時間經常對著牆角笑,擺弄自己的玩具,都不出門找其他孩子玩了……"
所以,所以兒子是被髒東西纏上了嗎……想到這楊嫂的腿有些發軟,一臉自責。
"都怪我,沒有早點發現……"
說著她又抓著阿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容,小容你救救他,我,我給你錢,你救救我兒子……"
"我今晚先看看情況,你兒子還有救的,你別擔心。"
"好…謝謝…謝謝…"
夜深。
阿梨讓楊嫂帶著孩子先去別家避一避,然後把男孩穿過的衣服裹在枕頭上,再用被子蓋住。最後關上燈。
小鬼認人一般最先通過那人經常生活的地方,所以她完全不用擔心"它"會找過去。
桌上的小鬧鐘滴滴答答不停響著,將至一點的時候,終於有了動靜。
黑漆漆的房間里,一聲又一聲嫩嫩的童音:"哥哥,陪我玩,哥哥,快點嘛。"
阿梨沒動。
大概是見床上的"人"不像以往那樣,"它"慢慢探出頭來。而阿梨聽見了牆角處窸窸窣窣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奇怪。
她摸出一張符紙,壓低了聲響慢慢走過去,然後猛然把符紙貼在牆角!而此時元凩之也將房間的燈打開,阿梨眯了眯眼睛,總算看清楚了牆角處蹲在窗帘裡面的小鬼。
是個小女孩,看上去大概五歲,青白的臉,帶著驚惶的表情看著她們,使勁往後縮想要逃走,卻因為阿梨拍在上面的符紙而失敗。
隨著她的動作,阿梨心裡稍稍一驚,小女孩根本不是蹲著,而是她根本沒有腿!齊齊的切口處,已經乾涸發黑!
"你叫什麼名字?"阿梨蹲下,放低了聲音問她。大概是見阿梨沒有惡意,小女孩停下掙扎,怯怯地看著她開口:"叫……童童……"
"唔,童童是嗎?你怎麼知道哥哥家在這裡呀?"阿梨在這生活了兩年,還從來沒見過童童,只能是楊嫂的兒子從外面帶回來的。
"哥哥帶我回家的。"
"那你之前在哪呢?"
"在一個好小好小的,臭臭的房子里。"又小又臭的房子?阿梨皺了皺眉,看著童童,斟酌了一下措辭:"嗯……哥哥這兩天生病了,要吃藥葯,所以童童不能找他玩了,你先跟我回去,等哥哥病好了,我們再來找他好不好?"
童童大概只是想找個玩伴,那麼小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會給對方帶來災難,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童童看著床上毫無動靜的"哥哥",青白的小臉上滿滿的糾結和不舍,再看看一臉和善的阿梨,輕輕點了點頭。
阿梨笑了笑,將外套脫下裹住童童,再將牆上的符紙拿下來貼在上面,正要伸手去抱時,一邊的元凩之先她一步把童童託了起來。
他擔心她,所以不讓她碰任何潛在的危險。阿梨看著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抿著嘴跟上去。
回到房間里,讓元凩之把童童放在桌上,阿梨便轉身去找紙筆,準備畫符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鬼差來帶走童童,但那也只是冥界的事,她只要通知一下就好。
"嗚哇!!!!"
正當她把箱子拖出來時,卻被童童突然爆發的哭聲嚇了一跳!急忙轉過身,桌上的童童像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一樣不住地掙扎著往外爬,臉上滿滿的驚恐和害怕!
一直守在旁邊的元凩之急忙接住了翻下桌子的童童,皺著眉頭看她,但童童在他懷裡並沒有停下掙扎,仍然無措地哭著。
"怎麼了?童童不怕……沒有事的……"
阿梨接過童童,不停地拍著她安慰她,然而根本沒有用。
童童躲在她懷裡一直哭,任她費勁口舌也沒問出原因,稍過了一會,之間她微微抬起眼睛,顫著一根手指指了一下桌子,卻又像害怕什麼一樣很快地縮了回來。
阿梨順著看過去,桌上除了檯燈和電腦,就只有一張紙,是她白天畫了面具的那張紙……
阿梨和元凩之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把紙收起來。
"不怕,已經沒了……"一邊哄著一邊往房間外面走。
人在死後的一段時間會忘記自己死亡的真相,就像選擇性失憶一樣,去逃避這個殘酷的現實,但如果有人提醒,或者受到與那有關的事物刺激,就會全部記起來,童童就是這樣的情況。
那張面具,大概是和她的死有著莫大的關聯。但看現在的情況根本問不出來什麼,只能先找到屍體,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了。
一旁的呀呀正在賣力地逗童童開心,而阿梨則是看著童童下半身陷入沉思。
"她的腿,被人拿走了。"元凩之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卻是讓她豁然開朗:
童童的傷口太過齊整,像是被有目的性的切下的。那麼這個目的是什麼?如果是某種執著於殺人分屍的變態,那麼切掉的就不僅僅是腿了。
從童童剛才的表現來看這件事情和面具人有關,在齊瑤的那件事中,他們聽從於那個西裝男人的驅使,那麼童童的腿,難道是他指使的?
阿梨看了一眼停下哭泣的童童,阿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容大小姐,大半夜不睡覺是想我了嗎?"司安的語氣聽起來很清醒,大概是還在忙案子。
然而一如既往的嘴賤,阿梨看到元凩之臉色有點冷,急忙一臉正色地否認:"你辦案把自己辦成智障了嗎?說正經的,最近是不是有小女孩失蹤,大概五歲的樣子?"
那邊沉默了一會,繼續說到:"嗯,有個叫童童的小姑娘。失蹤了十一天了,還沒找到。"司安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沉重。
失蹤了十幾天,在很多人的意識中,凶多吉少。
"小小的,臭臭的房子。"阿梨現在也只能告訴他這個,司安默了一瞬,掛斷了電話。
小小的,臭臭的房子,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