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里與外
?這是齊瑤生前的記憶。血色瀰漫的夜晚,慘死不瞑的眾人,還有那近在咫尺卻觸而不得的大門,那種被隔絕在死局之中掙扎的絕望彷彿通過幻象直直附在阿梨的腦海里,揮之不去。看不到那人的臉,只有一道灰白的背影,和那放肆張狂的,久久盤旋在腦海的笑。
齊瑤記憶中的風,凜冽刺骨,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
突然,耳邊襲來一陣破空聲,阿梨心一凜,正準備躲開,身旁的元凩之卻先一步動作,將她攔腰抱開,旋身躲過了襲擊。
而看到那個動手的"人",阿梨心裡凌亂了!
這不是齊瑤的記憶幻象嗎?為什麼還能看得見他們?沒有人解答她的疑惑,方才還在執死刑的面具人此刻都停下了動作,不言不語地看著他們,詭異陰森,面具後面一片黑暗,像是長期藏在暗處的污垢,讓她心泛噁心。
面具人慢慢地向她們走過來,明明在動,卻沒有半點聲音,不聲不響,靜的詭異。
身邊的元凩之早已自覺地把她護在臂彎中,眉目間掩飾不住的戾氣縈繞著,而她早已符紙捏在指間,繃緊了身體。
齊瑤和那個男人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只剩下不再掙扎的屍體,和逐漸凝固的血液。
還有院子里,陰測測地提著刀逐漸將她們包圍的面具人。
"小心。"
話音剛落,面具人便突然揮開手臂,齊齊朝她們砍過來!刀上還沾著斑駁血跡,攜著刺鼻的腥氣。阿梨剛扔出兩張符紙便毫無預兆地被元凩之攔腰抱起,恰恰躲過斜邊刺過來的刀鋒,迎面撲來的味道讓阿梨作嘔,卻因身邊人將她護緊的動作大感心安。
元凩之手上動作不停,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揮砍,同時又將阿梨護的牢牢實實,卻一點也不顯得吃力,反而遊刃有餘。
然而也僅僅只能避開他們的攻擊,因為——
她們根本打不到面具人!
阿梨扔出去的符紙就像是沒有尋到目標一樣輕飄飄地落了地,而元凩之朝他們打過去時,卻像是探進了一團霧氣之中,空蕩蕩地根本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程度上的傷害!
"咔!"元凩之抱著阿梨偏頭躲過,身後小臂粗的月桂樹枝應聲而折!
她們打不到面具人,但對方砍過來的刀可是實打實的啊!
而在躲避的過程中,阿梨還發現,對方的速度根本就不正常!明明方才還在幾米開外,眨眼間就能到你的身後進行偷襲,要不是元凩之身手敏捷,兩人大概已經變成那些屍體中的一員了!
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幾番動作下來,元凩之並沒有任何不適,然而阿梨卻感覺有些力不從心,而面具人的動作卻是越來越快,大概是發現了兩人的不同,砍出來的力度越來越兇狠了,阿梨甚至都能感受到那股死亡的味道!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阿梨絞盡腦汁地思考著問題所在。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是記憶中的面具人卻能看見局外人?!為什麼齊瑤不見了她們還是被困在這場幻像之中!
目光隨著元凩之躲避的動作一一略過外圍那些屍體。
為什麼,這麼大的一場屠殺卻完全沒有驚動別人!就像是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了一樣……
等等!隔絕?!
腦子靈光一現,阿梨看向那口古井,突然明白了!
"快!把房間裡面那塊鏡子放在井口上!"
齊家的事之所以沒有人發現,是因為這場慘劇是在一場鏡像之中發生的!所以在外界看來才會毫無動靜,所有的一切,都被隔絕在鏡像之中!
從她們踏入這個院子開始,就是踏進了這整個大鏡像!
所以面具人才會在記憶中看得見她們!
而這個大鏡像的媒介,就是那口井!
齊瑤以鏡子為媒介把她們帶進記憶,那麼現在,只要把兩個鏡面相對,就能破開這場局!
元凩之聽見阿梨的話之後,毫不猶豫地轉向二樓的窗戶,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問。
只要是她說的,他都做。
他的動作很快,在牆上借力一蹬便跳進了窗戶,阿梨快速搬過鏡子,元凩之也隨之攬住她的腰,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下來,兩人配合得十分有默契,彷彿歷經了千百次。
面具人同樣是緊跟不放地追了上來,頃刻間便牢牢圍住了窗口,這樣看來,房間裡面的她們反而像自己逃進死路的困獸般,冰冷的面具彷彿是在嘲諷她們愚蠢。
呵。
阿梨在心裡冷笑了一聲,誰蠢還不一定呢。
順手撈過床上的被單奮力一展,將面具人的視線擋住。
"走!"
話音未落,那張還沒來得及落地的床單忽然被十幾把刀刺穿,變成破布散落在房間各處。而元凩之早已趁這個空檔抱著阿梨站在了古井邊上。
毫不猶豫地將鏡子向下正對井口,就在面具人的刀離她只有一公分時,井口忽然發生了變化!
一股巨大的吸力襲上來,手裡的鏡面"嘩"地一聲瞬間碎成渣,徒留一個鏡框,元凩之眼疾手快地用手護住她的眼睛,抱著她轉身遠離了井口,把所有的傷害擋在背後。
像是一把沉默又可靠的護盾,阿梨心想。
他掌心的溫度熨帖著眼皮,力道不大不小,既能護住她的眼睛,又不會讓她不適。
阿梨此刻並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是微微翹起來的,只因為那人全心全意的保護。
四周的環境也開始發生變化,像是時空扭曲一般,面具人早已不見,同樣消失的,還有院子里的所有屍體。
只剩下各處黑褐色的,乾涸的血跡。
殘破的院子,枯敗的花草,風吹過,像是無聲的陳訴。
這才是真正的齊家院子。阿梨拿出一張符紙,一邊念著咒語一邊把它扔出,還沒落地時就燃了起來,在空中慢慢悠悠地飄蕩著,隨著火焰熄滅,從中飛出一隻小小的褐色的靈蝶,在院子里飛了一圈之後回到阿梨的身邊,被她用一個小瓶子裝了起來。
天際稍稍有了一絲光亮,很快就會有人看到這裡的一切,不能再待下去了。帶著滿腹疑惑,阿梨和元凩之出了齊家,找了一條小路繞走了。
*****
冬天的空氣總讓阿梨覺得沉悶冷瑟,馬路上車輛來來回回,路上的行人大都神色匆忙,彷彿急著逃離寒冷的室外。阿梨和元凩之繞遠路回到家中時,已經接近十二點了。
從昨晚發生的那些事情來看,齊家的滅門和大概是針對齊瑤一人,但她只是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子,針對她的原因是什麼?,詭異的面具人,齊家,還有那個穿西裝的男人……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桌前,阿梨正看著紙上的一個圖案出神。那是她剛畫下來的,面具的樣子。
"誒。"
輕輕的嘆氣聲將她的神思拉回,是坐在面具圖案旁邊的呀呀。
"別生氣了,當時危險嘛。"
當時情況緊急,阿梨便把它藏在了兜里沒讓出來,現在這貨正慪氣呢。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看上去有那麼一點點悲傷的意思。
戳了戳它。
扭身不理。
"我來哄它吧。"抬頭對上元凩之稍帶笑意的眼睛,讓她突然想起此前兩人的完美配合。
對她,他彷彿一直都是那麼溫柔。
有點不自在。
"唔,那行,那我去做飯了。"說完迅速轉身衝去廚房,也沒管他會怎麼"哄"呀呀。
元凩之看著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笑意更深了。然而等他轉過身來看著桌上的小紙片時,卻是一臉的面無表情,隱隱中還有一絲嫌棄。
呀呀簡直被這人變臉的速度驚呆了!和他大眼瞪小眼,不到兩分鐘就被元凩之冷冷的表情嚇得丟盔棄甲,慌忙地往廚房奔。
"呀!"像猴子上樹一樣迅速躲進阿梨衣服兜里不敢出來,也看不到身後那男人眼中更明顯的嫌棄。
呵。
"嗯?還挺有用的嘛,那以後你哄它得了。"阿梨看著"乖巧"的呀呀,半開玩笑地跟一旁的元凩之說。
"好。"低沉的嗓音再次讓阿梨愣了一下,她沒想到他會那麼乾脆地應了。但很快回了神,轉身繼續盯著電磁爐上的湯去了。
呀呀:……
紙生無望了。
"這都快一個星期了一點線索都沒有!你們腦子是拿來準備過年了嗎?!"站在門外的阿梨被這聲怒吼驚了一下,旁邊準備敲門的小警察尷尬地朝她笑笑:"我們組長……最近有點上火……呵呵……"
阿梨笑笑沒說話。
司安這臭脾氣,她早就見識過了。
齊家的事情她需要更多的資料,而這些資料只有司安能夠提供給她,所以她才會跑到他所在的警局來找人。
"叩叩叩。"
"哪個混蛋?!滾進來!"阿梨跟敲門的小警察道了聲謝謝,便不顧他詫異的目光推門進去了。
"司大組長的嗓門真是一如既往地大。"
看到是她時司安愣了一瞬,隨即神色如常地揮了揮手趕走了那群被他訓得一臉菜色的屬下,然後點了根煙看著她和一邊的元凩之,緩緩吐出一口氣:"怎麼,你這是帶男朋友來見家長呢?"
"……邊去。我是來和你要一點資料的,關於齊家滅門案的具體情況。"
談及正事,司安也嚴肅了起來:"你發現什麼了?"
他知道容梨不是一般人,是因為兩年前的一個案子。
那天晚上,他偶然見到了一個警方追捕了許久的命案兇手,當下便迫不及待地追了上去,卻被對方引進了一個死胡同,而接著發生的,便是他至今難忘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