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文種

第二十三章 文種

?這是越大夫文種的墓。

我不覺恍然,難怪如此大的怨氣。

文種當年和范蠡助越王勾踐復國,可謂功勞巨大,可惜後來受冤,被越王勾踐賜死。

文種死後,越王勾踐葬文種於卧龍山。

想到這裡,我深覺惋惜。

記得范蠡曾說過:「吾聞:狡兔以死,良犬就烹;敵國如滅,謀臣亡。今吳病矣,大夫何慮乎?」

文種執迷功勛,不聽勸告,最終受勾踐猜忌而作死。

他固然死了,但怨氣積盛。

我想著未央說的話,遲疑了再三,終於還是抱著一絲僥倖的心理,決定盜掘文種的墓。

哪怕這個選擇是多麼的危險,但我不在乎。

我誓要找到杜三娘,不死不休!

晚間,我將大雄寶殿菩薩保佑召來,說了我的決定。

車夫還在一旁一如既往的挖著他那曠日久深的鼻孔。

他這種奇特的習慣不知道是怎麼積累來的,畢竟各人的品性,我也不與評說。

更何況為了不讓他們懷疑我的身份,我都得習慣於融合。

這是這五六年來,我自認為的處事之道。

四人聽了我的述說,對文種的墓有多少財富,都抱著巨大的懷疑。

他們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最後才都小鴨子一樣望著我。

其實就我來說,我也覺得文種的墓是不會有很多陪葬品的。

但我面對他們的質疑,只說了一句話:「越王勾踐賜死文種,是有些心虛的,為了不讓別人說話,為了宣示他的恩寵,他決定厚葬文種。而且……」

四人果然眼睛大亮。

我接著說:「而且據說賜死文種的是一把名劍,叫做『屬鏤劍』,其劍價值不可衡量!」

聽到這裡,車夫不由得也停住了動作,將半截手指頭插在鼻孔里。

他們都覺得我這句話說的太有道理了。

於是,只用一個時辰就備好了盜墓所需要的工具。

出發前,未央還有些擔心。

畢竟怨氣極盛的地方,往往妖孽橫生。

我說:「沒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四人一齊高聲大唱:「鬼來了,那就是我的天!」

他們對財富充滿了希望!

我卻默然無語。

夜半的卧龍山,變得一片死寂。

好像連蟲子的叫聲都沒有。

我們走在山道上,彷彿感覺到了無形的壓迫感。

終於,來到文種的墓旁。

我仔細觀察墓位,選好挖掘盜洞的地方。

這一點至關重要,地方選對了,盜洞挖出來,往往對進入墓室和自身的退路都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選好時段,我就讓他們開始挖掘。

大雄寶殿和菩薩保佑四個人一起動手,配合得相當好。

他們一開始盜墓的時候,配合得就出奇的默契。

這一點令我非常驚訝。

沒有經過長期的盜墓生涯,我相信一般人是不會有這樣完整的作業態度。

所以我對他們都「刮目相看」。

車夫是自己說要來的。

我沒有阻止。

他仍然挖他的鼻孔,但一雙眼睛貓頭鷹一樣格外的銳利。

他有意無意的說:「這要說盜墓,真正多寶藏的那只有秦始皇陵和曹操墓葬,只可惜至今沒有人找到!」

我聽在心裡,什麼也沒有說。

很快,一條傾斜的盜洞挖掘了出來。

四個人一齊迫不及待的鑽了進去,然後爭先恐後的跳入墓室。

我暗暗嘆息。

功熏利慾,一個以金錢來衡量一切的時代,永遠只讓人變得更加墮落!

因為,環境決定了人性的提升。

我正要緊隨其後進入墓室,忽然聽得四聲驚叫!

然後,文種的墓突然爆開。

無數土石四散飛濺。

我驚駭之餘,仗著未央的法力閃了開去。

車夫卻早已掠開一旁。

我沒看到他用的什麼身法,但他能夠在這些飛濺的土石中全身而退,已非一般車夫所能夠做到的了。

這是我早已預料之中。

隨著土石飛濺,大雄寶殿菩薩保佑四個人也被摔了上來,重重的跌在地上,發出幾聲痛叫。

我還沒回過神來,就看見一個沒有血肉的骷髏從文種的墓內大步走了出來。

骷髏人的手裡還握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鐵劍。

我沒見過這樣的劍,但我知道,這定然是屬鏤劍。

越王勾踐賜文種死,用的就是屬鏤劍。

文種不甘,死的怨,必然充滿怨氣。

於是越王勾踐為防止文種的怨靈報復,就用賜死文種的兇器屬鏤劍埋在文種墓內,以為鎮壓。

只要鏤屬劍封位不動,文種的怨靈不出,天下便可太平。

但千年之後,由於我們今天貿然的進入,動了鏤屬劍的封位。

文種的怨靈,積蓄了千年怨氣,一旦蘇醒,便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

我望著文種,已是惶然失色。

車夫卻靜然已對。

他看到骷髏人的時候,他的手不由地緊握,彷彿在積蓄著一股無窮的力量。

文種已走了上來,走到了我們面前。

他用他空洞的瞳孔,從我們每個人的面上掃過,最後終於落在菩薩的面上。

然後他發出死寂寂似的聲音問:「是誰打開了我的墓?」

菩薩早已嚇得半死。

他也沒有菩薩心腸,在哆嗦了好半天後,才指著我說:「是……是幺哥他……」

其他三個人為了表明自己沒有關係,都搶著說:「對對,就是幺哥!」

文種扭過頭來,用他那幽深得如同無底洞的瞳孔望著我,盯了很久才嗡嗡的說:「是你?」

我雖然跟阿三盜了四年多的墓,也遇到過很多殭屍之類的東西,但阿三每時都會有對付的法器。

可是象這樣的怨靈卻很少見過。

一般來說,對於積滿怨氣的墳墓,盜墓者都會警而慎之。

我今天可以說是犯了禁忌。

這一刻我顯然是害怕的,何況還是如此的零距離。

我強自鎮定了一下心神,說:「是我!」

同時我也做好了準備,只要文種一動,迫不得已只好借未央的法力拚命避開。

雖然在文種面前,我估計是很難逃脫的。

但文種沒有動,卻說了句:「好!很好!」

然後他仰天大笑,說:「越王勾踐,我文種終於重見天日了!」

說完他轉身往山下大步而去。

我呆在那裡,半天才回過神來。

車夫又故態復萌,開始挖鼻孔。

大雄寶殿菩薩保佑四人都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事。

我沒有理會他們,也轉身往山下走去。

回到馬車上,依然如夢似幻。

這一番經歷,到底意味著什麼,我不寒而慄。

馬車緩緩前行。

車夫似乎像是知道我要去哪裡一樣,什麼也沒有問。

大雄寶殿菩薩保佑四人跟在馬車兩邊,不住地好聲道歉。

雖然他們是受了顏管家的「摧心咒」才不得不跟在我身邊供我驅使,但我相信從不曾虧待過他們。

而他們卻在緊要關頭就這麼輕易的出賣了我,哪怕我並不在乎。

本來也是,利益的聯盟,從來是不會有真正的朋友。

我早就預料得到。

而真正讓人擔心的,則是怨靈文種的出世。

這一路下來,果然出了天大的禍事。

文種所到之處,一切盡皆遭殃。

一時人心惶惶,朝野震動。

官家便派了當朝最好盛名的端王爺前來督察此案,並責成六扇門四大高手協助捉拿文種。

而江湖上也並沒有閑著,江南黑白兩道破天荒聯手,一起動員來對付文種。

只是這些江湖豪傑,任他武功再高,也只是武術大家,一旦與積蓄幾百年怨氣的文種比起來,只怕又是一個檔次了。

果不其然,幾場決鬥下來,一幫江湖豪傑死傷三四,餘下盡皆大驚。

我聽說這些事的時候,已是好幾天之後。

我深覺震撼,更為自責。

這些人若非我之故,又豈會枉死?

一連幾日,我亦是驚憂,更多的則是惶恐不安。

未央似乎覺察到我的不安,便趁著一日夜色蒼茫,從我身上脫了出來,滿是愧疚的說:「姐姐,這全是我的錯,若非我胡言亂語,又豈會去動文種的墓?」

我搖了搖頭,說:「妹妹不要多想,這只是遲早的事而已,文種不出,說不定便有其他怨靈出來。」

未央不解:「姐姐此話怎講?」

我說:「妹妹可曾說到,蛇妖因我對三娘的感情,於是遷怒三娘,或將三娘藏在世間積滿怨氣的墳墓里?」

未央說:「我只是猜測!」

我嘆了口氣,說:「妹妹這猜測或許便是對的了。當年我隨阿三盜墓,不遺餘力的尋找三娘,哪怕毫無目標。但我當時可是抱著一絲僥倖心裡,想著只要我堅持到底,便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難道蒼天還不得憐憫我這番執著的苦心?」

未央雙目垂淚,說:「姐姐可是受了多大的苦處!」

我只怕淚早已流干,滿眼酸澀,說:「直到前幾日妹妹那一說,可謂醍醐灌頂,立時令我驚醒過來。想著以蛇妖自私自利的暴慫秉性,他為了逼迫我生出後悔之心,以圖對我有機可乘,便必然從三娘身上下手。當時我過於執著,便沒有想到這些。但蛇妖定然料著我日後必定會想到這一點,算計著我肯定會為了找到三娘而不顧一切,去盜掘一座座積滿怨氣的墓。這樣一來,那些被鎮壓在墓內的怨靈自然因為我而紛紛破土而出。到時天下大亂,生靈塗炭,這大好乾坤還不得變成妖孽人間?妹妹,你說,若然真的一切因我而起,我是會後悔不?」

說到這裡,我都懷疑我是不是沒有了對尋找杜三娘的執著。

未央臉色蒼白,身上的冷氣更加逼人。

她自然無法料到蛇妖居然是如此居心險惡。

只是這蛇妖本是我前世所遇見的,難道他也會來到這今生之地?

事實上我也不知道。

這時我倒是突然的想起夜哭來。

一襲青衣飄逸,丰神俊朗!

一柄蛇絲劍,卻又充滿邪氣!

我對他竟是似曾相識一般。

他說他是一個刺客。

我卻不記得我的生命里何時與一個刺客有過什麼交接。

只是我卻恍然一驚,沒來由的想起了顏家後院禁區里那一眼。

當時爹要殺我,哪怕不知真假。

但就這一剎那,正是那一襲青衣兩道青芒阻了爹的殺手。

還聽他說到:「我用的是蛇絲劍。」

就這麼一個殺手。

我與他素不相識,他緣何救我?

我不得而知。

他又緣何會在顏家後院的禁區里?

我亦不得而知。

至今不敢思懷,如今想起,原來是他,這個叫夜哭的男子。

未央見我若有所思,不明所以。

我也不與說,只是閉目養神。

她終是難以坐定,還是問我:「姐姐,如果真是那樣,可該如何是好?」

這讓我也很是犯難。

要找到杜三娘,就必須去盜掘積怨的墓地。

可一旦破土。怨靈盡出。

那我真的成了罪人。

如果真的那樣,我與萬惡的蛇妖又有什麼分別?

我不敢再想,靜下心來,還是決定先去遂了未央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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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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