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蝴蝶去一有禍事
?到家特意簪了一下蝴蝶簪子,兩個都很漂亮,特別配我的髮型,襯得我的臉都白了許多。
大叔的籃子大小剛好放我做的四菜一湯,由於形狀偏大,上面還可以再頂一個,實在很好用。
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他們也該來吃飯了,剛要把飯菜拿到對院,就聽到巷子里他們說話的聲音。
韓三笑這個閑事精,今天連十一郎的事情都要管,在外頭叫嚷著說:「十一郎這是上哪兒呢?晚飯時間到都不安心呢?撞到我了也不說聲對不起。」
我挎著籃子就想說他:「就不準人家有自己的事兒呢?連十一郎你都要計較,一天到晚呆著結蜘網都懶得吹下風。」
宋令箭沒理我們,應該是剛回來在巷子里被韓三笑堵著了,邊拿下獵袋管自己進自家院子收拾去了。
韓三笑瞪著眼睛哦著嘴,飛快跑過來要搶我頭上的新簪子,還嘲笑我說:「喲,飛姐都愛漂亮了,還簪上新簪子了!」
我白了他一眼,說:「什麼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怎麼都帶點諷刺?怎麼著,就不許我戴新簪子?」
韓三笑一直好奇地盯著看,我真不明白,他這個大咧咧的人什麼時候對我們女孩子的髮飾這麼感興趣了:「哪跟哪呢,這不是漂亮么,眼前一亮,像道閃電劃破我迷濛的狗眼,就忍不住想誇誇么。」
宋令箭換好衣服出來,頭髮隨意在腦後挽了個輕髻,散落在黑衫邊上,襯得削瘦的臉那樣好看。
我拿出湖綠色的簪子,順便瞪了韓三笑一眼:「好看也不要你誇,算你眼神好,這簪子我剛簪上,可輕了,戴著也不傷發,我一下買了兩枝,來,宋令箭,這是你的。」
韓三笑像是非要跟我鬧,一把搶走我的綠蝴蝶,像個神棍一樣在手裡掂來掂去,說:「這蝴蝶可是竹子做的,能編得這樣栩栩如生,不像是章單單的手筆啊。」
章單單是我們村裡手藝出了名好的木匠,他們都說,金蓮在我手上能開花,木魚在他刀下能游水。
我不禁有點得意,得意我的眼光,也得意我的好人緣,說:「就你懂得多!章師傅才不做這麼些小玩意,這對蝴蝶簪子是村口一個遠方來的大叔賣給我的,才兩錢,多便宜。」
這時宋令箭抬起了頭,很茫然地盯著盯韓三笑手裡的簪子。
韓三笑一邊坐下來大口吃菜,一邊羅里羅索道:「還有這樣的人,翻山越領的賺這點小錢?來了也不進街上來賣,好像咱們鎮住在啥京都大地似的來去方便,賣這麼個東西還翻不了一路糧水的本呢,這神奇的大叔長什麼樣?」
我好好回想了一下那大叔的樣子,居然感覺很模糊,我真笨,一點觀察力都沒有,我想想還是飛快地搶回了簪子,生怕這個沒輕沒重的傢伙把它給弄壞了,遞給宋令箭道,「快收好,別被這臭傢伙弄臭了,這蝴蝶啊本來就是一對的,一隻綠的,一隻藍的,你戴綠的好看,快戴上看看。」
宋令箭伸手接過了蝴蝶,她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這個時候偏偏韓三笑神經兮兮地說:「蝴蝶本為雙,若改其一,必有禍事。」
我馬上重重在哼了他一聲,因為我最聽不得這些不吉利的話:「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說什麼呢你?!」
韓三笑連忙擺手吃飯:「沒什麼,沒什麼,可能中邪了,我的意思是,把綠簪子讓給宋令箭實是明智之選,她最適合戴綠,這顏色除了她,誰都戴不出那意境。」
我樂呵呵地說:「那是自然,這湖綠色多美,遠遠看像簪了顆碧玉在頭上——跟你們說個好消息,我呀,接了個大單子,等我完成了這次生意,應該有好多可以賺,到時候我給你買枝真的碧玉簪子,你說怎麼樣?」
宋令箭突然狠狠地握住了手中蝴蝶簪,我很少看到平靜的她會有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動作,怎麼了?難道她不喜歡這個簪子嗎?
韓三笑取笑我說:「你知道真的碧玉簪子得多少銀子么?」
我抓了抓頭,算賬的事情我還真不會,氣呼呼地說:「管它多少銀子,臭東西,反正有夏夏幫我算賬,她說錢夠了能買了,我就去翠閣看簪子。」
韓三笑笑嘻嘻地對宋令箭拜了拜說:「那祝你早點簪上真的碧玉簪,可別等到頭髮白了簪不住。」
宋令箭握著綠蝴蝶的簪子,冷冷地盯著地面——
我想她可能真的不喜歡這隻便宜的竹簪子吧,看來要努力賺錢,實現剛才的諾言了。
我偷偷地看著她,只見她慢而輕地將竹簪子收進了袖袋,繼續若無其事地吃飯。
我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要告訴宋令箭的事,又不敢說得太多以免他們多心,看了看十一郎,真的沒在邊上一起吃飯,只好趁機把話題扯出來問:「十一郎怎麼又出去拉?最近好像老是不著家?好幾天都沒正正經經見著一面了,我聽周漁魚說好幾次都看到它從海邊上來,它什麼時候愛去那兒玩了?」
宋令箭淡淡地說:「不用管它,夜了會回來就是。」
可能真的是我多心了,宋令箭這麼有本事都沒著急,我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人著什麼急,只是提了一句說:「最近好像村裡來了些外人,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十一郎個頭大,當心嚇壞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大野狼下山了。」
韓三笑敏感放下碗問我:「外人?什麼外人?」
「不知道,就是生面孔,估計是來找活的——」
「找什麼活?幾個人?」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他們都這麼排外了?
我盯著韓三笑,奇怪地問他:「怎麼我一說村外的來人,你就發急了似的要問個究竟?你什麼居心?」
韓三笑疵著牙笑笑說:「這不是怕來人搶了我的活計么,知已知彼嘛。」
我真是拿他沒辦法,就他那倒夜香的活,還怕誰搶呢。
「就你那活計,你放心吧,沒人跟你搶的。」
「我可以理解你這是在歧視我的活計么?」韓三笑氣呼呼地捍衛著自己的尊嚴。
我捂著嘴巴笑。
宋令箭問道:「下山碰到李瓶兒,是你讓她在村口等我的?」
這個李瓶兒,還真去村口等她了呢,就這事她就問過我好幾次,喜酒要不要請宋令箭來吃,或者喜食怎麼給宋令箭送去。我說宋令箭不喜歡熱鬧,請了也不會來,說還不如你拿個喜食直接去村口等她。
瓶兒說,宋令箭對她有再造之恩,這個故事我一直都很愛聽,宋令箭不僅是李瓶兒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李瓶兒——昨天的喜酒——昨天巷子里的那幾個男人——
我還是覺得很不安。
最近的十一郎也有點怪怪的,有時候我看到它,總會覺得心驚肉跳,好像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但這太平日子的,能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呢?
我擔憂地說:「我最近總是覺得十一郎怪怪的,好像有很多心事,每次看到它,總覺得心驚肉跳,今天我外頭回來的時候,看到天上好多烏鴉在飛,黑漆漆的好嚇人,總覺得心裡涼涼的,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宋令箭像來不信這些,她連觀音娘娘都不信,又怎麼會相信烏鴉報喪的說法,她冷著臉說:「烏鴉而已,能有什麼事。吃飯吧。」
這時我看到染紅的黃昏天空,有黑色的東西在展翅飛過,哇的一聲,叫得凄冷,也叫得我的心好痛,好冷。
我冷不丁地抖了一下,向韓三笑靠了靠,韓三笑的身上總是熱乎乎,散發的不正常的溫熱:「烏鴉是不祥的東西,聽那叫聲,我覺得磣。」
宋令箭只是冷冷笑了笑,韓三笑平時總要推開我說我占他便宜,這次卻沒推開我,而拄著腦袋看著天空,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