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命輪
鎏晶的父親出自西嶺山雀族,由著前些年那場劫難,天界對西嶺山的眾仙靈給予了不少的補償,鎏晶的父親鎏火神君便是其中之一。
西嶺山易氏那一支沒落以後,便換了鎏氏做主,鎏火由一散仙坐到執掌一方的神君,不過短短數百年時間。而鎏晶亦因父親的榮耀而在天界為所欲為了起來。這些年鎏氏一路做大,已成了難以動搖的一方勢力。
斡竹居於白澤之下,對於此等勢力亦是一籌莫展。本欲促成首辰星君的這門婚事對鎏氏有所拉攏,卻沒想到這個時候出了差頭。
斡竹沒有繼續追究下去的意思,可鎏晶卻在此事又出了事。
鎏晶死了,死在斡竹的面前。
人死尚有來生,仙死,便是湮滅於大荒。
鎏晶入了雲霄殿,在斡竹的面前湮滅,便是對他最大的挑釁。斡竹大怒,當即封鎖了整個天宮,排查每一道環節。
首辰星君亦從頭到尾都在現場,他雖離鎏晶最近,卻也與斡竹一樣,至始至終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結果尚未調查出來,鎏火便帶兵打去了東海。
赤面龍王亦不是好惹的,二話不說便出兵迎戰,斡竹去勸和,赤面卻以自保為名,與鎏火戰了七天七夜。
一時間,生靈塗炭。
南荒天柱崩塌,天地合一。東海數日大戰,死傷無數。斡竹與紅玖菱和白澤的無聲之戰,亦拉開了帷幕。
與此同時,另一個重大的消息傳來,震驚了三界。
樂虛掌門宴伍道歸於大荒。
青翎從他房中出來時,抬頭仰望著灰濛濛的天,復而閉眼,再睜眼時,看這世界的目光都帶了幾分疏離。
相識的人接二連三的離去,終是讓她看透了宿命。
逃不過,誰都逃不過。
這一個接一個變故,指不定哪一天就輪到自己。可笑她從前竟然還妄想著逆天改命。
「我相信師父,他既說天劫可破,那便一定可破。」君浮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是安慰道。
她亦相信宴伍道讓她忍受墮仙為魔之苦定然不會是誆她的,可她們已尋覓了數百年,這世間仿若並沒有因她們的努力而變得更好,反倒是愈來愈亂。
「我有的時候會想,既是我的逆天改命觸動了天劫,若我死了,這一切是不是就有結束的可能?」
四目相對,同樣的迷茫,只是君浮眼中,更多了一份堅定。
「你我終歸是要殉劫的,死沒有什麼可怕的,若真消失不見,化為自由無束的塵埃,我倒是樂得自在。可是阿翎,已經死了太多的人,我們什麼時候都可以死,可若我們死的沒有價值,便是絕了這天地的最後一絲希望。」他頓了頓,「我相信師父,更相信你。」
她有些哽咽,別過頭去,低頭凝望著山腳下的那抹楓紅。陽光透過漫天的陰霾灑落大地,將那楓紅照得格外刺眼。
青鸞鳥得叫聲響徹天空,君浮抬手一揮,那鳥旋身一甩,一支羽毛輕輕飄落在他的手上。
「北方天柱有變。」君浮鎖緊了眉頭,與青翎相顧良久都未再發出一言。懶人聽書www.lanren9.com
她的猜想是對的。若當初他信了她,也許就不會是今天這番局面。
依照此前青翎的推算,接下來便是紅玖菱、紅萼、首辰星君和寂河。
南北天柱一塌,中天與四方勢必難保,哪裡還需要毀夠四天柱。
「我先去天界稟明太上天尊和天帝,你且去派人查查寂塵死時有什麼可疑的人在南荒出現過。」
能召喚出一方神獸並將其毀之,必定非等閑之輩。
君浮面露疲色,召了祥雲向天宮行去。
挺拔的背脊漸漸變得松垮,青翎沿著長廊走了許久,終在離音閣前沒了力氣,扶著廊前的柱子坐下身去,東離越亦從離音閣出來。
並肩而坐於台階,想要彼此安慰卻兩相無言。
離音閣,那是很久以前他們常常受罰的地方。彼年青翎與東離越最愛玩鬧,常惹麻煩觸怒弘澤上神,每每受罰,都是宴伍道持鞭代訓。二人年少無知時還曾在此事記恨於他,時常捉弄於他。他卻每每都能輕而易舉化解他們的詭計,從未向弘澤上神告狀。
後來直到看見他教訓旁的師兄弟,方知宴伍道對他們放了多少的水。
默默無聞的包容和袒護,這便是這個木訥的道痴表達情感的方式。
往事一幕一幕重現在眼前,兩人都紅了眼眶,「好在,你還在。」
「是啊,我還在呢。」東離越擠出一個笑臉,伸手變出一隻冰糖葫蘆。「昔年你為吃個冰糖葫蘆不惜偷跑下山,結果糖葫蘆沒吃成,還險些被一群小妖給揍了。師父將你拎回來時,你雖滿腹委屈卻只是撅著嘴吧,如何也不願意哭出來。最後還是我與他偷偷下山,買了你心心念念的糖葫蘆回來,透過這離音閣的窗子,偷偷塞給你。你嘔了許久也不肯哭,卻在看見糖葫蘆的瞬間哭了出來。」
她噙著笑意聽著,雙眼早已朦朧。
世事難料,昔日嬉鬧少年,今日一屍兩魔。
「他最後的話,我沒有告訴君浮。」
他以一人性命,兩千餘年修為窺一次天機,卻不想,亂世之人,竟出自自己的身旁。
「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但你總該學著珍惜眼前人。這世間有些東西你抓不住,有些東西擺在眼前你卻不願去抓。青許也好,寂塵也好,叫你失望的,總歸不是他,若這傷情最終只落在了他的身上,難免不公。人心若是死了,天劫來不來都是一樣的。」東離越淡淡道。
青翎卻是默然。
她的心沒有死,縱然面對種種絕望和傷害,在深淵裡掙扎,在溝壑里攀爬,她的心也未曾死過。
她只是病了。
得了再難坦然面對感情的病。
「神魔難同道。我有的時候會想,若這天劫當真來了也好,起碼在天地徹底毀滅之前,我還可毫無顧忌地牽著他的手。
這天地是存是滅,我的日子還有多少,你以為我真的在意嗎?從知道自己是魔的那一天開始,我便時時盼望著能結束這漫長的生命。
可偏偏,他們偏偏說我是能救這蒼生的人。
多可笑,一個魔,成了拯救蒼生的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