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第十五章老道搬山不掐訣,真武盪魔全憑刀
泥濘的市郊土路上儘是水坑,雨水混雜著煤煙味兒。
明士傑同趙宇飛騎了輛破舊的三輪摩托,排氣管被銹鐵絲固定在車身上。猛地一個急剎,將後邊的趙宇飛甩下車去。二人無暇顧及,幾乎同時甩開警棍,衝到地頭。
地上的人哆哆嗦嗦,蜷縮著抱成一團,看不到長相。破舊的綠色雨披露出白色的尼龍網,靴子也用專用膠補過很多處。敞開的塑料網兜蹦著幾隻蛤蟆,發出「咕咕」的叫聲。
明士傑向來不喜歡同外人廢話,更何況情況相當緊急。
「抬頭!」
地上的人依舊哆哆嗦嗦,像個刺蝟。
明士傑把警棍往泥地中一插,愣生生地將他脖子掰了起來。
「三彪子?」明士傑狠抽了他兩個耳光,方才緩過神來。「屍體在哪?」
三彪子摟住明士傑大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有死人!有死人啊!」
趙宇飛瞧著五大三粗的三彪子,有些於心不忍。「我說三彪……三叔,死人在哪,你倒是說啊?」
可三彪子被嚇得丟了魂兒,只會重複那一句話,蛤蟆跑光了也全然不顧。
明士傑火了:「你TMD慫包,膽子讓狗吃了?」他一腳踢翻三彪子,拾起警棍:「你今天最好給我說明白嘍,要不我送你下去陪他!」趙宇飛急忙攔住,他知道,憑明士傑的急性子,斷然能打折三彪子的肋骨。
明士傑凶神惡煞,推開趙宇飛,警棍的頂部直指三彪子鼻尖。冰涼的雨水灌了他一脖頸子,方才能夠說話。
「就在林子里……老趙頭的墳圈子那兒!還有外人在那!」
「把傢伙拿穩了!」明士傑收回警棍,拔出樹旁三彪子帶來的鐵鍬。
此處是一片墳塋地。凡是能躺在此處的也算當年有頭有臉的人物,沒錢的都被火化了后裝在骨灰罈子里。
明士傑放緩腳步,豎起耳朵,警惕地伏在地上。趙宇飛照做。
果然有聲音,一群人有說有笑的聲音。
透過茂密的荊棘叢看到,那伙人大多穿著迷彩服,連挖帶鏟地忙活著。排水溝處停了一輛四不像,分明就是來幹活的。
「王崽子!你光吹沒有用!你要是死了以後能埋在這,我才服你。」
明士傑的臉變得冷冷的。王崽子分明就是附近的盲流,沒事打打短工,偷點兒電線,沒少挨收拾。說他能跟著來墳塋地殺人,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奇談。
趙宇飛扒開樹杈,指著個白花花的東西,疑惑地問道:「這是什麼東西?」他一個助跑挑起,把東西摘了下來。
定睛一看,是個做祭品用的人,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非常漂亮。它身上還沾著疊黃紙,比例與人體一比一,難怪給三彪子嚇破了膽。
趙宇飛捏了捏人偶,材質是硅膠的,想來價值不菲。哪個孝順兒子,怕老頭子在地下寂寞,定製了這款人偶。
「明哥,你別說,做得真夠像的哈!真是暴殄天物。」他不自覺地把人偶放到腿前,大概丈量了一下尺寸。
明士傑臉拉得比馬還長,反身橫著鐵鍬鑽出了樹林。趙宇飛扔掉人偶,胡亂把手往灌木上抹了抹。他得趕在明士傑前面,否在晚上可能就得收拾三彪子的下水了。想到腸子肚子和肝什麼的,他打了個寒顫。
可人家這小子連鐵鍬都不要了,早撒丫子跑了。明士傑非要把剩下的那半兜蛤蟆剁成肉泥,以解心頭之恨。
「明哥,省點力氣不行嗎?這玩意好幾百一斤,正好給咱倆補補身子。」
「也好,連鐵鍬一塊扛回去,充公。讓大國燉上。」
他黑著臉吐了口唾沫。「晚上吃完,去三彪子家還網兜,我知道他住哪。」
趙宇飛根本不相信明士傑是單純的好人品,此人是從來不肯吃虧的。淋著雨被坑成大頭鬼,誰也不舒服。
「明哥,我想起來個事。這幫人在幹什麼幺蛾子玩意?」
「起墳唄。怎麼著,你還想留下來喝口?」
當地的風俗,就是打死,也不能下午起墳。據說是因為先人午覺睡得久,起床氣太大,上勁了甭管是不是自家子孫,一起帶下去吃貢品。考慮到下邊通貨膨脹嚴重,幣種多樣難以進行換算,大家遂嚴格遵守了這條規定。
於是回憶起這點的明士傑第二次帶著趙宇飛鑽進墳圈子,倚在四不像卡車旁。
四不像掛著條紅色的條幅:「C市考古調研隊」。
幹活的村民顯然認出了明士傑二人。
大耗子停下忙活,給明士傑點了顆煙。明士傑抽了兩口,發覺是兩塊五一包的黃果樹,比迎春還辣嗓子。
「明所長,過來走親戚的?」大耗子一臉認真地看著明士傑。一旁的趙宇飛哭笑不得,生怕明士傑的鐵鍬拍下來。
王崽子已率先一個電炮捶在大耗子腰眼上。
「你能不能認清自己身份?會不會說個人話?」
王崽子諂媚地幫明士傑擦拭著衣服上的水。「沒看到明所長帶著傢伙事兒來的?人家和咱一樣,是打工的。」
他沖著明士傑來了個四十五度鞠躬。「明所長辛苦了,這派出所伙食我琢磨著不行,還得親自麻煩你出來抓蛤蟆、打短工,我哪天得跟你們上級反映一下。多不容易……」
明士傑冷笑著,他懶得理這群油腔滑調的傢伙。「去,把這負責人叫來。」
大耗子搶在前面,興緻沖沖地喊道:「曲書記!咱本地的警官喊你抽顆煙!」
曲書記二十八九年紀,穿著白襯衫,打了把黑傘,眼珠賊溜溜地轉著。明士傑沖趙宇飛使了個眼色。
趙宇飛會意,掏出明士傑的警官證,「啪」地甩開,同時拿起架子來。
「我是這兒轄區的副所長,接到村民舉報,說有人刨墳,特此前來查探!」大言不慚的趙宇飛上來給自己安了個副所長的職銜,面色不紅不白,臉皮極厚。
「同志,我是C市考古隊的!前些日子經考察,在這一片發現了高句麗遺址,經過政府審批后同意發掘。」曲書記指著四不像卡車上的條幅。「你看,這不是?」
趙宇飛聽著曲書記的口音,的確是如假包換的C市味,捲舌音很多,平翹舌不分。至於高句麗遺址的事,還真沒聽說。
「行吧,把證件拿給我看看!」
曲書記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兩圈,沖跟班喊了一嗓子:「去,給派出所的領導把東西拿來。」
趙宇飛心裡麻酥酥的,好不快活。而明士傑一直用陰損的雙眼,全身上下打量著曲書記。曲書記根本不與明士傑進行眼神接觸,左顧右盼地說些恭維的話。
跟班沒有拿來證件,而是摸出四包中華煙來。曲書記暗暗地避開忙活的眾人視線,讓跟班把煙分別裝在二人褲兜里。「大領導,這個證件確實忘帶了,我已經派人去郵了。兩天後就到,我親自登門供您檢查。」
明士傑裝了煙,喜笑顏開。待曲書記與跟班放鬆了警惕,他忽然發力,膝蓋頂住了跟班的腰,擒拿手跟過,卸掉了跟班一條膀子。
曲書記的身體一直與明士傑二人保持著幾米的安全距離,見勢頭兇猛,一把土揚了過來,轉身就跑。
明士傑一腳踹倒已口吐白沫的跟班,舞著警棍攆了上去。趙宇飛根本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鄉親們,別愣著了!跟明所長抓他個兔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