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相
才出了宮門,雲舒快步追上前面的楮銘。
「侯爺請留步。」
楮銘轉過身來,雲舒喘了口氣正準備說話,楮銘已經先一步道:「多餘的廢話就不要說了,這朝堂雖然世家門閥爭權奪利,可也輪不到有心人肖想,你現在還不能洗脫下毒的罪名,還是自求多福吧。」
就從容的走了,連給雲舒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看著他筆挺的背影,雲舒苦笑,她只是想道個謝,用得著這麼避如蛇蠍嘛,搞得她多想要熱臉貼冷屁股似的。
罷了罷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楮銘坐上車輿,就喚了車轅上的裴越進來。
裴越大概猜得到是什麼事,有點不敢抬頭。
楮銘許久未有所動作,這般鈍刀子割肉更加讓人難受,片刻之後,才傳來他清冷的聲音。「不要再有下次,自己下去領軍棍。」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
裴越這才抬頭,眼裡滿是不解。
「侯爺,難道你忘了,當年宋淵雲舒他們是怎麼陷害楮家的了?現在朝堂上最大的宿敵就是雲家,你這麼幾次三番維護他到底是為什麼。」
他跟著楮銘出生入死多年,不僅有主僕身份,更有兄弟的情份,他是真的,不懂楮銘的忍讓,這些年他們在朝堂上也沒少排擠世家,為啥到雲家這裡,就畏手畏腳了呢?
楮銘抬眼看街外,夕陽西下,空氣中像浮著碎金,長街繁華,酒肆商鋪縱橫,人流如織,這是繁華安寧的平都,這些年,他耗費了多少心力。
許久他才緩緩道:「何必呢,鋒芒畢露又如何,委曲求全又如何,都不過是棋盤上的一子而已。」
像說給裴越,又像在說給他自己聽。
雲舒直奔南館,那阿拓靡已經醒過來了,撐著在床上喝葯,也不搭理雲舒。
「王爺,此番是下官的疏忽,在這裡先給你賠個不是。」
他放下碗,誠惶誠恐的道:「當不起,我不過是在國宴上和雲世子開了幾句玩笑,世子就往我粥里投了蕃木鱉,誰還敢讓您賠禮啊。」
雲舒心裡想笑,這小子,也是個好玩的。
問了他幾句,雲舒又往廚房裡轉了一圈,一無所獲,便讓人把那些物證都收集好送回王府。
夜裡雲舒趴在桌上,一臉幽怨,到底還有誰往阿拓靡粥里下了巴豆霜,那粥從出鍋就只有一個人端著送去給他的,而且鍋里剩下的粥其他人也喝過,竟然都沒事兒。
第二天雲舒又到廷尉去審那小吏,沒想到嘴還挺硬,硬是不說是誰讓他誣陷雲舒的,剛剛轉身去了趟藥鋪,半路上就聽見那人觸壁身亡了。
看著白布蓋著的人,雲舒嘆了口氣:「沒想到還挺剛烈,罷了,好好埋了吧。」
折騰了一天雲舒覺得飢腸轆轆,便順道在陳老伯那吃一碗薯芋圓子。
楮銘從衛尉府出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往對街看去,怎麼又是她!看來確實挺喜歡這小食。
楮銘也不客氣,自來熟的直接坐到了雲舒對面。
「來一碗豆沙餡的。」
聽見聲音,雲舒抬頭,不是楮銘那廝又是誰,怎麼哪都有他。
楮銘抬頭看她,風吹得頭頂上唯一的燈籠微微晃動,她如玉的側臉忽明忽暗,整個人氤氳在騰起的熱氣,朦朧而溫暖。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各自吃著碗里的圓子。
雲舒看他點了豆沙餡,一時玩心大起:「今日那小吏撞死了,紅白的腦漿糊了一牆,就像豆沙圓子,一口下去,噗…腦漿迸裂…」
以前她和張先吃飯,總愛說噁心的事兒,看誰先堅持不下去。
楮銘嘴角微挑,沒想到老大個人了,還像小孩子家的幼稚,臉上波瀾不驚,從容自若的把那碗紅白相間的圓子給吃了。
「那日阿拓靡不是上吐下瀉嗎?雲世子心思縝密,觀察入微,想必還記得他吐的吧,隔夜的酒肉,黏稠的肉粥…可不像這薯芋圓子般花花綠綠…」
雲舒捏勺子的手已經動不了了,嘴裡含著的圓子都已經變了味兒,吐出來不是,咽下去也不是,腦海里頓時浮現起阿拓靡房中那散發酸臭的痰盂……
楮銘好整以暇的抱胸靠在椅背上,滿意的看著雲舒綠著個臉鼓起的腮幫子,這模樣,又好氣又好笑。
雲舒跑到牆邊一口吐了,又漱了口。
「你噁心死了!」
楮銘也不計較她惡人先告狀,笑了笑才道:「阿拓靡粥里的巴豆霜,是裴越下的。」
雲舒端著茶水愣住了,裴越?那他現在告訴她幹什麼,自首?
想想也是,以裴越對雲家的厭惡,整一下她也合情合理。
楮銘繼續說:「他本意不壞,只是想讓你受個罰,往煮好的粥里加生的巴豆霜,沸煮后最多讓阿拓靡拉一下肚子,可趕巧那小吏沒等多久就把粥給盛走了。」
雲舒瞭然,所以那阿拓靡吃的還是生的巴豆霜,而同一鍋里其他人的粥已經被煮沸了,少食無礙,可真是趕巧啊!
「嗯,那你現在是想求我放過裴越嗎?」
楮銘笑了,他看起來像求人嗎?
「求你倒不必,反正你沒證據。」
雲舒:…………能不能別這麼瞧不起她。
「不過,這阿拓靡也是個有問題的,巴豆霜用麻油炒制,生巴豆霜雖然無色,可味道卻不輕,裴越也是想著他聞到那麻油味兒,是絕不會再喝的,這樣整你的目的也達到了,至於下蕃木鱉的人,這個我會去查,你不用管了。」
雲舒覺得,這看不慣她的人可真不少。
阿拓靡剛剛躺下,雲舒就拍門拍得震山響,只得不耐煩的讓護衛把她放進來。
雲舒坐在他塌邊一臉姨母笑,看得阿拓靡陰惻惻的。
「麻油飄香的巴豆霜好喝嗎?」
他臉色微變,旋即又笑了。
「你什麼意思?」
雲舒也不管他,接過姜武遞來的海碗聞了聞,雖然量少,可還是聞到了淡淡的麻油味兒,可想而知一大碗的時候這味道有多重,就這樣的,他還喝得快見底了,這兄弟,可真拼。
「別裝了,不就是想將計就計嘛,輕了可以教訓教訓不識好歹的本世子,重了是不是要讓你們烏孫發兵給你討公道啊?」
阿拓靡見她都知道了,也索性開誠布公。
「你們大靖,表面上繁華強盛,沒想到背地裡勾心鬥角這麼激烈的,本王也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你不是也沒背黑鍋?」
「那活該你上吐下瀉,你最好乖乖的把這件事壓下了,否則我就說這巴豆霜是你自己下的,就為了誣陷本世子,話說得委婉點。」
欺凌弱小什麼的雲舒最在行了,潑皮無賴她也不弱,開玩笑,當年的平都小霸王可不是吹出來的。
阿拓靡一口血梗在心,他受了這麼多罪,到頭來還是咎由自取嘛!
「你也不想想,能有哪個傻子能對著這麼一碗粥下得去口,況且南館里那麼多人和你吃一鍋粥,他們怎麼就沒事,最好不要把事情鬧大,不然的話,你看看是你有理還是我無賴。」
放完狠話,雲舒滿意的拍拍他的肩,又換上慈愛的笑。
「王爺初到平都,水土不服也是正常的,好好將養幾日就好了,你好好休息,本官就先走了。」
阿拓靡虛弱無力,氣得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