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省心的使臣
武安侯的車駕正緩緩駛過人聲鼎沸的長街,馬車內楮銘正閉目養神,裴越在旁道:「侯爺早知那阿拓靡狼子野心,為何不拆穿他,反而把功勞讓給雲王府。」
他睜開眼:「裴越,你覺得這件事是功勞?」
裴越不解。
「若這件事雲舒管了,勢必會和烏孫撕破臉,甚至引起兩國交惡,那帽子可就扣得大了,若雲舒選擇明哲保身,我們就得管,那他這個接待使輕則落個大意不察,重則可就是致大靖於不顧,本侯現在,還不想趟這趟渾水。」
回到王府,雲舒就徑直進了書房,姜武跟進來:「郎君,武安侯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萬一併無此事,我們豈不開罪了使臣。」
「他不過是想把我當槍使罷了,是不是真的,一試便知,研磨!」
寫好了信,雲舒招了一個程子衣的侍衛來,快馬送往扶風郡守府,希望還來得急。
晚上扶風郡守府燈火通明,歌舞昇平。
郡守李鑌正在設宴招待阿拓靡一行,烏孫使臣是前日到的扶風郡驛館,可昨日給他卻送了好些珍貴的皮草過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退回去后,今日使臣竟然親自來拜訪,他總得盡一盡地主之誼,推杯換盞間,阿拓靡說道:「李大人,這扶風郡是三輔之一,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風景優美,和西域大不相同,本王此次來到貴國,真是大飽眼福啊!」
李鑌笑道:「哪裡哪裡,王爺自謙了,貴國自有浩翰豪邁之景,也是令人嚮往啊。」
阿拓靡再飲一杯:「可惜,小王不日就要歸國,可能此生難再領略扶風美景,想留個念想,有個不情之請,希望大人能成全……」
他還在醞釀如何說出口,卻見有人進來了。
就在這時,守衛見了雲舒的令信,片刻不敢耽擱,對李鑌附耳說道:「大人,有急報。」
如果是一般的事,守衛不會如此不開眼,這時過來打擾,想必不簡單,李鑌告了罪,隨守衛到了廂房,雲王府的人早己等候,拿出信來奉上:「請大人親啟。」
看完信件,李鑌只覺內心波濤洶湧,好險!剛剛那阿拓靡,分明就是想求這扶風的輿圖,自己肯定是要嚴詞拒絕,那可就不能圖謀後面的事了,如今,雲世子要求把其他的輿圖都設法拿過來,要他拒絕容易,拿到其他輿圖卻不是簡單的。
他在屋裡踱著步。
「岳父大人現在何處?」他府上,還住著一位大人物——玄清先生,他是白梅書院的講經先生,是當世大儒,他和雲世子,都是玄清的第子。只不過,他和先生還有翁婿之誼。
老先生正在花閣盤著腿玩算籌,被打擾很不爽:「玹玉這臭小子,仗著官比你大就只知道發號施令。」
「岳父大人,現在怎麼辦才好,那阿拓靡豈會拱手讓出輿圖來?」
玄清臉一沉:「瞧你那慫樣,怪不得玹玉能對你發號施令。」
得,左右就只有雲舒是你的嫡親弟子,在門中的時候,玄清就十分偏愛雲舒,許多家門更顯赫的,他都瞧不上,整日小玹子小玹子的,喜愛得不得了。
他將算籌擱下了,抬頭望他:「我問你,郡守府中有現成的輿圖嗎?」
「有。」李鑌答。
「有個屁!」
李鑌:……………
玄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沒有怎麼辦?當然是現畫啊。」
「我再問你,輿圖縱橫勾勒,工程浩大,需各郡參照,府中畫師技藝高超?能畫輿圖嗎?」
李鑌心領神會:「府中畫師技法拙劣,只擅長畫人物花鳥。」
某畫師:啊啾~~
老先生又玩起雲舒送的那副象牙算籌來:「記住,別讓人看出破綻來,打草驚蛇。」
李鑌到了門口,故意大聲說:「讓她鬧!都別管她,脾氣都是慣出來的,這次,本官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夫為妻綱,哼!」
師爺很配合的道:「大人息怒啊,還有貴客在呢。」
回到席間,阿拓靡假裝什麼也沒聽見,曾聽說這扶風郡守是個懼內的,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夫人一點破事,就能撇下客人去那麼久。
李鑌呵呵笑道:「王爺,實在慚愧,治下些許小事,剛剛王爺說到哪了?」
李鑌越掩飾,阿拓靡越瞧不起他,看來,這扶風郡守,是個草包嘛。
「無礙,李大人公務要緊,剛剛小王說到,若能求得扶風一副輿圖回國紀念,也好有那歸去鳳池誇的美事。」
果然如此。
李鑌食指敲了敲桌面,頓住,他人生得英俊,這番做派卻也堪堪有幾分貪官的樣子。「哈哈哈…按理說這輿圖…嗯…是不能輕易送出的。」
阿拓靡示意侍從,遞上了一個描金的匣子,往李鑌方向推了推。
「小王聽聞李大人素愛高雅的文玩,所以特地挑選了一些小玩意,粗鄙之物,不成敬意。」
李鑌看那匣子上竟嵌有橐陀紐,看成色絕不差,能抵他大半年俸祿了,再抬眼看匣中,好傢夥,粗鄙之物??
有指大的貓眼,玳瑁,翡翠等物,滿滿裝了一匣,恐怕價值千金,這烏孫使臣,果然包藏禍心。
李鑌看看那個匣子,久久不能放手,頗為捨不得的撫摸著。
「誒呀,王爺這是什麼意思,雖然扶風郡輿圖不能輕易外流,但王爺身份尊貴,現在烏孫大靖又共結邦交,一副輿圖,當然是給得的了。」
一副見錢眼開的樣子,讓阿拓靡很受用,怪不得會看不上區區幾張貂皮,扶風郡守呢,貪的會是簡單的嘛。
他拱拱手:「那還請李大人通融。」
李鑌沉吟:「額,只不過,還有個問題,這郡中現在還沒有畫好的完整輿圖,本官催了好幾次,這衙內的畫師啊,只知道畫些花啊鳥啊的,竟不知如何構圖,再請畫師肯定來不及,下官聽說王爺可是己經收集了好些地方的輿圖,不如借給畫師一覽,本官親自監督,一定在明天下午王爺離開扶風前完成,王爺意下如何?」
阿拓靡遲疑了一下,但見李鑌盯著珠寶目不轉睛的樣子,諒他也不會出什麼幺蛾子,遂命隨從去驛館中取來。
出了郡守府,阿拓靡身邊的一個護衛問道:「大人,為這扶風郡費這麼多力,值得嗎?不日就要到平都了。」
「當然值得,這扶風郡是三輔之一,平都門戶,破了這裡,就掐住了靖國咽喉,等拿了這裡的輿圖,我們就快馬進平都,免得拖的時間長了,惹人注意。」
低沉的說話聲消失了,皓月之下,長街又恢復了寧靜。
這時的郡守府,李鑌的處境就不太妙了,因為啊,他家那隻母老虎…啊呸,老婆大人,生氣了…
一位身著百花纏枝襦裙的年輕婦人正坐在梳妝台前,手擱在凸起的肚子上,皮笑肉不笑:「郡守大人不是要振夫綱嗎?怎麼,是打算給妾身點顏色瞧瞧?」
李鑌也不敢坐下,遠遠的立在門邊:「夫人啊,當時情況緊急,為夫也是情非得已,脫口而出。」
見陳嫣陰惻惻的瞪了自己,嘿嘿乾笑兩聲,搓搓手慢慢挪進來。
「是情非得已還是情不自禁,情急之下說出了心裡話吧!」
「夫人,冤枉啊……我」
陳嫣從榻上扔給李鑌被子:「好了,今晚你睡書房去吧。」
「不要,本官好歹也是一郡之長,被夫人趕去睡書房像什麼話,夫人會落了個悍婦的罵名,於夫人名聲會有損,要是夫人氣還沒消,我就…我就…!」
說罷大義凜然的……打了地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