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花棲安
三刻,四貝勒府來轎接人,停在垂花門,由胡王氏親扶著送上轎子,沒有哭嫁,一切平靜的進行。
一頂粉色小轎,兩位接轎的嬤嬤,兩個隨行太監,四個抬轎轎夫,八個抬箱的府丁,便是納妾的全部人馬。
胡亦安坐在轎子里搖搖晃晃直犯噁心,從早上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這讓她火氣直冒。也知道現在不能發脾氣,只得閉目運轉靈氣讓自身好過些。
胡亦安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想入定又不敢入定,就這樣睜眼閉目、閉目睜眼,感覺快一個世紀才聽轎外的嬤嬤開口停轎聲。
嬤嬤掀開帘子,躬身伸出手臂,說道:「胡格格,到後院二門了,請您下轎,這段得您自個走過去。」
胡亦安聞言收拾好心情,搭上那嬤嬤的手臂彎身走了出來,便感到幾束目光來回掃過,想來都是打探消息的。
旁邊立著的兩個眉清目秀的丫鬟,抬頭看了眼胡亦安,皆是一愣,很快回過神來跪地請安:「奴才給格格請安。」
胡亦安不明所以,望向身邊的嬤嬤。
嬤嬤趕忙開口,「這兩個丫頭是侍候格格的,先由她們領格格去歇息,您帶的箱籠在前院門房處,他們登記好便給您送過去。」
胡亦安沖她感激的笑笑開了口:「多謝謝兩位嬤嬤一路相陪,以後再給嬤嬤看賞。」
倆嬤嬤笑著謝過便帶著人立在一旁,恭送胡亦安。
胡亦安轉身看了眼那兩個丫頭,沒開口,把手遞了出去,兩人俱一怔。其中一下容長臉、十八九歲的丫頭遞出了手,讓胡亦安輕扶著。另一個十四五歲身材略胖的丫頭便退後了一步,任由另一人引著胡亦安去了她的落梅院。
此時的四貝勒府前院正殿和後院的正房在一條直線上,以此為中軸線,東西兩邊各坐落幾處小院。其中東院和西院較大些,是側福晉的住處,現今只有一個李側福晉住在東院,西院便暫時空了出來,平時後院看戲、宴客都在此處。
暖風院和怡安院次之,怡安院在西住著四爺第一個有名份的女人——宋格格,福晉本想讓新進的兩個格格住在東面的暖風院,離東院一牆之隔。奈何四爺沒同意,便只得以身世高底安排鈕鈷祿氏住進了暖風院,而胡亦安住進了西邊靠後臨近後花園較小的落梅院。
小,只是相對的,景緻相當不錯。
胡亦安進門打量著落梅院,小院的院牆爬滿藤蔓植物,鬱鬱蔥蔥,偶有漏出的粉白小花,生機勃勃。院子中間鋪就著青石板,板正乾淨。左手邊有座小巧的假山怪石,石頭壘砌的小池子,裡面還有幾尾金魚游來游去。旁邊立著石桌石凳,很有野趣。右邊幾株矮梅枝繁葉茂,一口半人高的山水瓷盆盛放著幽幽白蓮。屋子是三間正房左右兩間耳房,一間可當庫房,一間做茶水間,倒也寬敞。
胡亦安拾階而入廳堂,入目便是懸挂在牆的凌寒盛開梅花圖,左右是讚美梅花的詩句。
屋內布置簡潔而雅緻,該有的擺設都有,超出份例的也沒少見。
卧室和書房是用菱形鏤空的木牆隔斷,中間圓形門相通,一眼望去很是通透寬敞。
胡亦安目光掃視幾遍,心裡還是滿意的,畢竟要住幾年的地方,越符合她的心意越好。
沒急著巡視住所,而是在堂屋正位坐好,望著隨後進來跪地的兩個丫鬟三個小太監,輕啟紅唇。
「想來你們便是侍候我的人,那麼咱們以後便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這人很好伺候,平常做好你們的事就成,我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底下的幾人摸不清新主子的意思,低著頭打眉眼官司,胡亦安只當沒看到。
「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扶她進門的丫鬟先開了口:「奴才們都是今年新進府的,能分來伺候格格是天大的福分,必定盡心儘力,還請格格賜名。」
這話是說都是沒有過主子的乾淨人?胡亦安不置可否,她一直秉承著日久見人心。
不過,能在皇子府伺候的丫頭大多都是各旗包衣,少有買來的奴婢,都是有名有姓記錄在冊的,為符合主子心意要求改名的也不少見。
胡亦安骨子裡就帶著霸道且獨的一面,自己的東西都要有自己的痕迹,自己院里的人名字自然由她來定。腦子裡多了個不請自來的歸靈,既然在自個身體里安營紮寨那就是她的人,這些跪在地上表忠心的人也是她的人,心裡便有了計較。
笑著問道:「府里可有人叫靈言、靈巧的?」
「回格格,沒有的。」
「好,你便叫靈言,她叫靈巧吧。」能說會道的可不就是能言?另一個瞅著不吭不聲,卻是心有巧思的,彼此都相合。
又對那個十四五歲虎頭虎腦的小太監說道:「你就叫和順吧。」
又瞅了眼另兩個年紀更小灰撲撲的小太監,想著應該不是貼身伺候的,說道:「你們一個叫和安,一個叫和樂,咱們都和和順順安安樂樂的,稍候一人十兩銀子,算是給你們的改口費。」
幾人面帶喜色的謝了恩站起身。
靈言走到胡亦安身側,躬身輕聲言語:「奴才早些時候從膳房要了壺酸梅汁,現在後院井裡湃著呢,格格可要喝些去去暑熱?」
胡亦安帶的箱籠衣物還沒送進來,沒有換洗的衣物也沒辦法更衣,悶熱的午後能喝口涼的簡直求之不得,對靈言的的周到很是滿意,便點頭准了。
靈巧見靈言和格格親近便帶著和順和另兩個小太監退出了屋去取酸梅汁,留靈言侍候著。
靈言順勢把正院的傳話告知給胡亦安,「格格,正院一早過來傳話,說申時二刻在正院拜見主子爺和福晉,留晚膳和各位主子熱鬧熱鬧。」
胡亦安點頭表示知道了,外院沒有宴請,自家人相互認識認識而已。
靈言隨後又言:「現離申時還有些時間,格格可想吃點東西墊墊?」
胡亦安從早上就沒吃過東西,一聽立馬精神了,就問:「有什麼吃的?」
靈言聞言先把府里的規矩講了,「府里格格日常膳食為四個盤,兩葷兩素,可熱可涼,主食米飯、餑餑,一份湯、兩道點心。菜單子是膳房那邊做主定的,有什麼就吃什麼。如果不想跟膳房單子,可提前拿銀子另點。一天兩餐,早餐辰時,晚餐未時,午時和酉時可加一頓點心。主子爺要在院里用膳並無此等規矩。」
瞧瞧,可不是人人爭寵嘛?為口吃的都得努力。
「這會兒有什麼點心?」
「膳房常備的點心有十來樣,薩其馬、紅豆糕、紅棗糕、千層糕、米糕、豆糕、年糕、鴛鴦酥、奶皮酥、雲豆卷、豌豆黃之類的,飲品大多是奶茶、杏仁茶,銀耳羹和花果羹也是常備的。格格可有想吃的?稍後奴才取些來。」
胡亦安一聽就沒了食慾,大熱的天吃這些不是炸的就是膩的,她寧願吃口涼抖黃瓜。
想到黃瓜又問起:「能讓膳房做份涼拌面嗎?無需多複雜,黃瓜絲、綠豆牙、花生碎加上醋、醬油之類的拌拌就成。」
靈言沒想到這胡格格瞧著金尊玉貴的為人到隨意,笑著應下:「奴才稍後去膳房走一趟,不是什麼複雜的吃食,拿著銀子過去想來是可以的。」
膳房那些人只認大主子和銀子,這些小格格侍妾之流還沒有一個能被他們放在眼裡的。格格剛來,拿著銀子去通通人脈也是必不可少的。
靈巧端著著白瓷茶壺和小碗走了進來,倒了碗橙紅色的酸梅汁隱隱冒著涼氣,讓人看著滿口生津。
胡亦安接過來喝了一口,直覺渾身通暢。
和順此時進來回稟,說是門房的人把箱籠送過來了。胡亦安問過幾人,僅和順識字就讓他造冊記錄,其他人過去幫忙去整理她的私房。除了裝賞銀的荷包、銀票、要更換的衣裳首飾之類的必要用品,其它的先放在庫房裡。
眾人退去,胡亦安喝完酸梅汁便起身進卧房和書房轉轉,計劃著需要添減些什麼東西?
卧房配置的東西相當齊全,品質不錯。紅漆櫸木六柱式描金山水人物紋架子床,兩個半人高的黑漆實木的柜子壘摞在一塊,旁邊還有個高大的楊木豎櫃,紅木的梳妝台桌凳,中間還有張黑漆螺鈿小圓桌配置兩個圓凳,窗邊有張暖炕,平時小息是個不錯地。只是不大的空間填進來各色傢具擠的滿滿當當,讓人看的焦躁。
床帳不是自己喜歡的顏色,床上鋪的、蓋的都不是自己喜歡的款式,擺放的位置更是沒有格調可言,好似只是把有用的東西全堆進來就完事了,整個空間給人逼仄壓抑之感。
西廂房的書房布置倒是中規中矩,書架、書案、椅子、文房四寶一件不少,只是琴桌、軟榻之類的少不得要添些。零零碎碎全部改到自己滿意可得花不少功夫。有些甚至是份例之外的,想要只能讓男人開口。
想讓男人答應些無關緊要的小要求,就必須受寵,而要一個男人的寵愛就得先了解他的脾性。關於雍正這個人,她演過他的後宮女人,特意做了些了解,是否準確還不好說,但對於男人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要上得了廳堂,在外端莊嫻雅,那是家教涵養;入得了洞房,做的了勾人嬌媚、作做清純的妖精才能把人留在自己床上。
胡亦安正腦補的歡樂,靈言她們收拾妥當,面色複雜的走了進來回稟,態度又恭謹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