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赤水
這峽谷間倒不失為一個隱居的好地方。有山有水，有樹有花，有蟲鳴鳥叫，有各類和善可愛的小獸，沒有猛獸出沒，偶爾能遇到細小透明的懵懂小精怪。
唯一的不好，便是天氣多變。前一陣還是暖風熏人，下一刻也許就是漫天飄雪；這一刻冷得草木結霜，過一會兒又熱得土地冒煙；傾盆大雨過後，晴空萬里；陽關普照之下，也許忽然就天昏地暗霧氣籠罩。不過總的來說，天氣還是宜人的時候多，苛刻的時候短。
這片峽谷也可謂是世外桃源了。
只是身在世外，心卻不能置於事外。
梅妖雖然有溫泉水裡豐沛的靈氣滋養著，目前看起來狀態不錯，但不知道能保持多久，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況且，一直沒有祝融和阿鹹的消息，實在讓人忐忑。若一直出不去，何年何月才能到西極大荒，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天界？
所以這幾日，句芒和魚魚都帶著瘦瘦在峽谷里四處勘探，希望能找到出路。
他們沿著小溪，一路往溪水奔流的方向走。水，最終總要流出去混入江河湖海；水能流出去的地方，他們是不是也能走出去？
走出數里后，小溪和其它幾條小溪匯合，水勢稍大；再歡快地奔流十數里，匯入了另一條大河。
這條大河河面寬數丈，河水赤紅如鮮血，平靜地淌過河道，鮮紅的河水摩擦著河道邊的大石，留下一層層水紅的泡沫，又在空氣中層層爆破。
既妖冶，又詭異。
瘦瘦渾身長毛倒豎，跳到魚魚身上求抱抱。
魚魚聲音都發抖了：「這，這都是血嗎？」
句芒剛看見紅河的時候心裡也在打鼓。強自鎮定，想了想，分析道：「應該不是。有些江河湖泊天然就有各種顏色，或是被生活在水裡的各色藻類影響，或是各種顏色的礦石給水染了色，都是正常的。」
「但是，這也太像血了吧……」
「你聞一聞，有血腥味嗎？」
魚魚吸吸鼻子：「沒有血腥味……好像還有種好聞的香氣？」
「至少沒有血腥味，就說明不是血啦。別怕，繼續走吧。」
一路都有大大小小的溪流小河匯入紅河。紅河的顏色非但沒有被沖淡，反而越來越鮮艷，香氣也越來越濃郁。河面越來越寬，紅河流動地越來越快，河裡血紅的水似乎也越來越粘稠，沒有翻起一點水花。
又走了數十里，到了一處斷崖，河道戛然而止。鮮紅粘稠的河水奔騰百里而至，冷不丁遇到斷崖，收不住腳步，從斷崖縱身而下，飛流直下數千尺，像噴涌的鮮血，消失在目力不可及的深淵裡。
這處斷崖也是峽谷的盡頭，再沒有路往前走，也沒有路往其它地方去。唯一的「出路」，就是眼前紅河化作瀑布湧入的深淵。
魚魚和句芒對視一眼，滿眼失望——此路不通。
呆坐了一會兒，準備原路返回，他們忽然發現河對面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坐著一個人。
然而相隔太遠，看不清楚；大聲喊話，那個人也沒有反應，不知是不是隔得太遠聽不見。想跨河過去，又不知河水有多深，拿長樹枝去試探，完全探不到底，加上河水詭異的顏色和質地，實在不敢冒險。
天色漸晚，他們決定先回去，明天再從上游繞到另一邊，去找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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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發現了一些蘑菇，魚魚順手摘了帶回去涮火鍋——溫泉的眾多泉眼中，有個碗口大的泉眼，水特別燙。瘦瘦抓來的小魚，用石片颳去魚鱗和內臟，洗乾淨，拿草繩栓住尾巴泡進去，不一會兒就熟了。魚雖小，解饞正好。魚魚便把這個泉眼命名為「火鍋泉」，時不時找些蘑菇野菜來涮火鍋。
再勤快些，還能烤魚吃。找塊石頭，滿滿地鋪上乾草乾苔蘚，拿方天戟往石頭上用力一劃——雖然峽谷里施不出仙法，但一身蠻力可不是仙法，是人家骨骼清奇憑實力天生的。方天戟和石頭相撞撞出火花，乾草乾苔蘚馬上就被燒著，添上柴火就能烤魚。雖然因為濕氣重柴火的煙大些比較熏人，雖然沒有油鹽醬醋調料味道寡淡些，但在這種條件下已經讓人很滿足了。
魚魚在涮火鍋，瘦瘦在啃生魚，句芒在離他們最最最遠的溫泉池子里洗澡，遠到聊天只能靠喊話。自從上次的意外事件后，句芒對洗澡這件事特別敏感，挑的池子特別遠，洗得特別快。蘑菇還沒燙熟，他已經洗完回來了。
「噯，你猜，那是個什麼人？」魚魚一邊撈蘑菇一邊問。
「我猜，也是意外闖進來，然後再也出不去了的人。」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找那人也沒用呀，反正大家都出不去。」
「集思廣益嘛，如果他在這裡待得比我們久，說不定會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萬一，我說萬一，我們就被困在這裡再也出不去了，怎麼辦？」
「沒想過。」
魚魚放下蘑菇，嘆了口氣：「我想過，一直在想。最壞打算，不過就是混沌度日，最後死在這裡罷了。以前，我心心念念要回天庭、伸冤、光明正大地休了帝俊，最好還能扇那兩個壞人幾個耳光。但是一路走來，發生了這麼多事，遇到這麼多艱險，梅妖變成這個樣子……我忽然覺得，除了好好活著好好過日子，其它事情好像都沒什麼要緊的了。為已經發生過的糟心事付出這麼多，不值得。」
「從天庭出來的時候，我原本打算著，找到你之後，我們在人間找個地方隱居起來，只求安安穩穩。既然你想回天庭，我就陪你去，我自己是無所謂在哪裡的。後來遇到了梅妖，再後來南天門不見了、祝融阿咸都聯繫不上。現在，回天庭已經不是我們想不想去做的事情，而是我們一定要儘力去做到的事情。」
「你怪我嗎？如果不是我，就不會遇到梅妖，或者後面的事情都不會發生，我們不會被困在這裡……」
「瞎想什麼呢。這些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註定會發生，只是我們恰好遇到。既遇之，則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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