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聊苦難

程默淡淡的看了王卿雲一眼，往前幾步就拐了個彎，向遠處看去，就能看到兩扇看起破舊又厚實的大門，隱隱還看得出是紅色。

這正是姜小義的將軍府。

王卿雲停住腳步，「你不是要帶我來巡城。」

「是的。」他看起來就是那麼沒人性的？明知道她身子不適，還拉著她做牛做馬？

他的眼底好似有一抹委屈飛過，這一定是她的幻覺，沒進食就是會頭暈眼花的。她定一定神，認真的。

「謝謝！」

「不客氣，其實……」

她側耳傾聽的。

「這一次，東西胡人兩隊先鋒全殲，我們的戰士沒有一人死亡，傷員只有十來個，都是在城牆上被胡人的流箭傷到的，並沒有生命危險。」這結果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卿雲，每個人都完完整整、安好的回來了，你不知道現在軍中上下有多感激你，甚至已經有軍眷在自家裡供了你的長生牌位。」

她微微仰起頭，看著灰暗的天空。

「我知道不應該，但是我還是很難過，不，也不完全是難過……」她低下頭，「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又長長了嘆息了一聲，她才緩緩的道，「我不喜歡苦難。」

「是的，沒人喜歡。」

「以前在朝廷的邸報上，看到過一個讀書人撰文，說感謝貧困，感謝因為貧困而帶來的磨難，讓他意志堅強。呵……」她有些失笑的。

程默認真傾聽的。

「苦難本身並不值得被歌頌或稱讚，也不具有教導人們向善的必然性，一味的表示感激，不過是弱者自我麻痹的手段。」除了麻痹自己，其他的什麼也做不了。

「這話……朝廷可不愛聽。」程默只是微微笑的。雖然是真話，但大眾需要啊，不然哪來的安貧樂道。

「何止朝廷不愛聽，弱者也不愛聽，連自我安慰都不給了，生活更沒盼頭。」王卿雲自嘲的。

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們自我安慰好了。綠肥和紅瘦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約而同的想。

「如果我可以選擇，我才不要父兄獲罪、家產被抄，才不要置身牢獄，才不要費盡心思越獄奔逃，才不要緊巴巴的吃菜咽槺……」她向他坦白的說出她的內心，袖子里的小拳頭已經緊握，「才不要這些所謂的苦難，才不要矯情的磨鍊，才不要朝廷希望的安貧樂道。」

程默沉默無語的，似乎在認真思索著她的語言。

身後的第一次聽這樣駭人的言語的綠肥，忍不住帶著一絲惶恐問，「小姐，你打算造反？」

「不，是改變，改變自己可以改變的，接受自己不能改變的。」她鎮定的。

「我看到了你的努力，很感動。」程默道。

他從沒有想過一個閨閣小姐可以一次次與工匠商討實驗，她認真專註的樣子，很美。她從沒有想過，脫離了牢獄，她第一件事情是考慮通商賺錢，而不是放棄等待。她積極的展現自己的能幹，一開始他覺得她折騰，而現在他已經有些佩服她了。

「我努力可不是為了感動自己，而是為了改變生活。」他難得夸人，她卻不以為然的。

紅瘦一直聽不明白小姐說得究竟是什麼，但「改變生活」，這四個字還是知道的，腦中靈光一現。

「小姐，你要改變很簡單啊，嫁給將軍做將軍夫人就好了，有浩命的。」情急之下，還直呼了小姐，連換裝后得稱「公子」二字都忘了。

程默頓時臉色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