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回咖啡館
北京八月的天氣熱辣狠毒，甚至在夜晚時刻都不打算讓人們有喘息的機會。
又是一天的忙碌，秦晴伸展著胳膊，扭動著酸疼的身體，從深處的工作間走了出來。
落地窗外彌散著黑夜的寧靜，她習慣性的拿起放在小圓桌上的茶盞，裡面只剩下兩片褪了色的陳皮。她起身倒水，可頭上一盞盞暖暖的桔燈卻掉入了黑亮深邃的眼睛，像是有什麼東西被這火光燎原，攥著茶盞的手指已然泛白。秦晴彷彿下定了決心，終於撥通了那個久久不敢觸及的號碼。
伴隨著長久到讓人絕望的嘟聲，聽筒那頭傳來了你所撥通的用戶忙，請稍後再撥……
秦晴不死心的再一次將電話撥過去，依然是長久的等待。正當讓人再次絕望的時候，電話奇迹般的接通了。
「你好，哪位？」伴隨著窸窸窣窣的雜音，一個略帶沙啞的疲憊男聲傳到了她的耳畔。
秦晴後知後覺的看了眼時間，原來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她暗罵了聲自己，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回了話，「是我……，好久不見，梓峰，你還好嗎？」
沉寂片刻，電話那頭彷彿在努力回想這個「我」到底是誰。
伴隨著一陣輕穩到不易察覺的腳步聲，聽筒傳來的聲音充滿了不可思議，「你是……，小晴？」
縱然有五年沒聯繫，可當這個清爽乾脆的聲音再一次出現時，李梓峰還是聽了這出來。
秦晴彷彿用盡了積攢五年的勇氣問著聽筒那頭的男人，「有時間嗎？我們能見一面嗎？」
三天之後的一個上午，兩人約在了李梓峰母校附近的小咖啡館里。
推開貼滿標識的玻璃門，秦晴並沒有著急走進去。時間還早，咖啡館還沒有太多顧客，冷清的氛圍跟兩人第一次約會的場景出奇的一致，只是經過多年的經營，裝修的風格早已今非昔比。
看著與記憶中截然不同的咖啡館，秦晴努力從中尋找著蛛絲馬跡。此時的她，隻身處在極速旋轉的時間漩渦中，五年前的場景如電影般一幀一幀的重現在她的眼前。
他，會不會也對這些記憶如視珍寶？
如多年前一樣，秦晴選擇了一處靠窗的位置坐下，從包里找出耳機帶上，選擇了一首聽了上萬遍的歌曲，依舊是單曲循環的模式。
這些年，秦晴聽過各種風格的歌曲，也總是不斷更新著手機里的歌單，可那首歌的名字卻像是被上了鎖，在不斷更新的歌單中靜靜地存在了五年之久。
悠揚的旋律飄進耳中，窗外的行人一次次的上演著擦肩而過的戲份。當初他們兩個也曾像所有行人一樣，相遇又錯過！
秦晴望著窗外竟忘記了時間，連李梓峰已經站在前面都沒有察覺。
剛進咖啡廳時李梓峰就看見了秦晴，雖說在一起有兩年的時間，對彼此都很熟悉，可這一次李梓峰還是被她的美驚艷到了。如果說記憶中的秦晴是活潑可愛的女生，那五年之後，秦晴早已蛻變成了優雅自信的成熟女人。
她就坐在他當年坐的位置，身上穿著淺綠色改良款的薄紗長裙，如意襟的低領子襯托出纖細高貴的脖頸，白皙脖頸上浮動著幾縷栗色碎發，長發一如既往的被盤在腦後。
當他的目光落在腦後那盤秀髮上時，身上的動作明顯頓了頓……
李梓峰不打算打擾她，欠著身子輕聲坐在了對面的藤椅上。只是這漸漸暗下來的光線使秦晴的思緒一下子從窗外的行人回到了對面的人身上。
朝思暮想了五年的人此刻就真實的坐在自己的眼前，秦晴一眨不眨的看著，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再一次失去他。
「好久不見，你更漂亮了！」
看著這雙一眨不眨如黑櫻桃般的大眼睛，李梓峰微笑著最先打破了平靜。
一如第一次在這裡約會，秦晴白皙的臉頰泛起了紅暈，微微低下頭時，嘴角不自覺的向上揚起。
她抬起手摘下了耳機，「謝謝，你也變了，變得更成熟了！」
她說的倒是實話，從高中起李梓峰身上就有一股超越同齡人的氣質，沉穩內斂、不苟言笑，這在秦晴眼裡是優秀男人所應具備的特質，也正是這樣的一個人讓年少懵懂的她有了安全感、滿足感。
「前一陣我手裡有個項目著急跟進，所以之前的聚餐沒能參加，等有時間我請客，大家再一起聚聚！」
秦晴羞澀的表情有些僵住，她有些接受不了他程式化的語氣。
原來時間竟有這麼大的影響，讓一個翩翩少年在職場摸爬滾打多年之後變得圓滑世故，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得罪任何一個人，哪怕是跟這個要與他糾纏不清的前女友。
可是秦晴似乎並不在意這些，重新微笑著將頭轉向了窗外，一雙明亮深邃的眼睛里重新倒映出了稍遠處那殘缺的城牆，「梓峰，還記得這嗎？」
隨著這一聲問句，兩人的思緒被拉回了七年前的那個冬天。也許是因為那個冬天是北京有氣象記錄以來最冷的寒冬，也許是發生在那時的一些事情，讓如此遙遠的記憶在秦晴心裡依舊曆歷在目……
連著下了兩天的大雪，路面已被積雪覆蓋的嚴嚴實實，部分積雪嚴重的路段甚至出現了斷交，接近零下二十度的氣溫讓兩千多萬人口望而卻步，這座世界級大都市瞬間變成了空城一般。
可是首師大一間亂糟糟的寢室里，一個身材高挑的可愛女生正穿梭在衣櫃和穿衣鏡之間，將一件件衣服穿了又脫，脫了又穿，好不熱鬧。
這學期的考試基本都已經結束，再加上這種極端天氣，所有人都在睡懶覺。只有秦晴早早的就起來折騰，弄得整個宿捨不得安寧。
本來就是暴脾氣的室友劉萍頂著亂糟糟的頭髮，沒好氣的將頭探出溫暖的被窩，充滿了挖苦和嘲諷，「這麼大的雪也阻止不了你出去浪的腳步？」
「啦~啦~啦~啦~啦~，小小的一片雲呀~，慢慢地走過來~，請你們歇歇腳呀~，暫時停下來……」姑奶奶今兒個心情好，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哼！
見秦晴不回話，反而哼上了徐懷鈺的《踏浪》，被窩裡的劉萍哭笑不得，瞬間睡意全無，她像是想到什麼，猛地坐起來裹上溫暖的棉被，驚訝的問：「幾個意思？你這有情況啊！」
自那次大病之後，原本開朗的秦晴經常發獃，愛開玩笑的爽朗性格也變得憂鬱不少。這天她難得的好心情便瞬間吸引了大家的關注。
這話出口的同時，幾個悶頭大睡的人以雨後春筍般的速度探出了頭，專心玩著電腦的人也火速扯下耳機豎著耳朵等待著什麼。秦晴將所有人的動作看在眼裡，抱住了手中的衣服，肆無忌憚的笑彎了腰，好一會兒才勉強站直了身子，用白皙的手指點著這些小竹筍們，「你們至於嗎？一群八婆！」
上鋪的曲偉偉搖晃著耳機不耐煩的嚷嚷到：「到底成沒成？」
曲偉偉就是現在秦晴工作室的合伙人阿偉，說了一口正宗普通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北方人呢，哪成想人家是正兒八經的上海人，直到秦晴在上海開了工作室，聽到親戚朋友都叫她阿偉，她才入鄉隨俗的跟著叫了起來。
秦晴向來是憋不住事的人，加上大家都是見證了自己窮追猛打的娘家人，也就不再賣關子了，「小妞出手，哪有不成的道理！」
話音未落，靜靜矗立著的高大宿舍樓上，從某一方小小的窗戶瞬間傳出了女生們的尖叫聲和口哨聲。雖然聲音很快彌散在了濃濃的雪霧之中，可那激動地聲音卻在某人的心裡餘音繞梁般從未消逝……
八卦界中的戰鬥機們一陣陣的狂轟亂炸之後，開始追問秦晴那個老掉牙的問題，「你到底看上他什麼了？」
對所有人來說，這確實可以算作未解之謎，被奉為系花的秦晴從入學開始，追求她的人就沒斷過，怎麼就看上他了？
可每次面對眾人的疑惑時，秦晴都笑而不語，也許是因為被撞見「陰謀」時的臨危不亂，又或者因為夕陽餘暉下的憂鬱失落，亦或者因為照亮心房的那一抹桔色！
難道她秦晴在別人看來就應該是膚淺的人？就非得喜歡上系草、大神、風雲人物之類的標籤男才行？就不能單純簡單的喜歡一個人嗎？
所有人都不待見那個傳說中的渣男，可畢竟秦晴是大家的心頭肉，也都見過她單戀的痛苦和失而復得的雀躍，所以大家還是替秦晴高興的。於是所有人開始一邊吹噓著自己極高的藝術天分和審美格調，一邊對衣櫃里的衣服指手畫腳，紛紛做起了秦晴的形象顧問。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專業性建議」，秦晴打扮美美的衝進了這紛飛的大雪中，一路公交加徒步，總算是到了第一次約會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