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花兒
那日她心情也不佳,華陽君更是因沒在約定時間見到她而覺得不快,小靈山上向悵然若失的她興師問罪。
她卻絲毫不願屈身:「少君是主,可曾吃過質子殿下離國離家的苦?」
那是宋華陽人生中第一次因賀蘭舟感到挫敗。
他覺得天下只有一株的,獨他擁有的朵花兒,會成為別人的了。
少年君,稱為嫉。
他故意在私宴時羞辱賀蘭舟,問道:「殿下來懿昌已有六年,初時,你我皆是孩童模樣,可歲月如水,六年時光,你我皆已為少年君子了。」
「可還記得母國模樣?」
賀蘭舟不痛不癢,握住酒樽,暗自用力,面上卻和善:「母國在我心中,不曾忘卻。」
慶菱貞不喜歡這樣的宋華陽,咄咄逼人,毫無君子姿態。
那宴結束,她要便悄然離去,不料卻在宮殿外被宋華陽攔住。
「你同我走。」他不管不顧的一把拉住她。
身旁的人都瞧見了,卻不敢勸阻盛怒之下的太子。
「少君還不鬆開我?是要眾人都瞧到你的錯處么!」她使勁的掙脫。
華陽君急切了,更是生氣她於眾人前依舊不服氣與她,一個惱怒就推了她一把,使得她竟猛地向後方摔去,倒在地上。
「神女大人!」她身旁時常跟著的小婢女見狀驚呼了一聲,上前要扶起她來。
不遠處的賀蘭舟剛出了內殿的門,就聽到外殿有人呼叫。
他看過去,發現正是慶菱貞躺在地上,而身旁眾人,卻在看太子眼色不敢上前。
華陽君鐵青著臉指著她:「你桀驁不馴!忤逆少君!」
慶菱貞被小婢女扶起身來,她捂著摔疼的胳膊,疼痛道:「是少君無禮人前!這樣的事便是說道皇後娘娘那裡,也是少君先做錯的!」
宋華陽因此指著她的鼻子怒道:「你瘋魔!」
「來人!送神女回蓮花殿,百日不可出!」
話罷,他憤怒離去,空留慶菱貞一人,被姑娘奴婢擒著,毫無尊重的帶走了。
慶菱貞冤枉的很,她不懂為何昔日與自己那般好的少年君主如今像換了個人一樣。在回過頭的一瞬,她見到不遠處的賀蘭舟,賀蘭舟眼瞳中似乎閃過複雜的情緒,他是想要上前的,可那之後的一切她都不知道了,因那些個姑娘奴婢已帶她經過了大殿殿門,她喊道:「鬆開我!」
卻無人應答。
大殿院里的賀蘭舟無聲握拳,蘇幸察覺他情緒不好,沒說什麼,卻猜到了一半。
「主子,我們也回去吧。」他試探。
賀蘭舟抬頭望月:「蘇幸,你可有過想要保護的人。」
那日之後,賀蘭舟再未出過質子殿,而慶菱貞,被禁足在蓮花台,也出不得。
春和祭司溫良,不曾於殿內限制她自由,宋華陽也時常來蓮花台見她,只是她心中從此有了忌諱,是君與臣,她與宋華陽,經此一事後,她待他無法如以前了。
宋華陽卻絲毫不在乎,依舊是名貴的送進來給她,雖也帶她出去,卻總是身邊跟滿了他的人,她不再愛笑,有時小靈山上見到賀蘭舟,也只是勉強撐起精神來言語一聲,宋華陽不再如那日暴戾卻經常在賀蘭舟在時與她說笑,她是意興闌珊的,卻怕他像那日般奇怪,只溫聲的言語。
她不快樂,他看得出來,後來,賀蘭舟決心不再見她。
慶菱貞也是那時開始不愛出蓮花台的,任憑宋華陽總來找她,她卻總是推脫身體不適,終於有一日宋華陽銳利的看著她:「神女好大的架子,不如我來提神女診脈,看看究竟是什麼毛病。」
他有些不同了,並不是年歲長了些許,是眼神中有些東西變了,不是對她不良善,而是更多了為帝君者的強硬態度。
那日蓮花台見了血,她碎裂著衣衫狼狽的跑出去,手上還有因匕首劃破的傷口。
夜裡王宮處處明亮,她跌跌撞撞的往外跑,邊跑邊哭,是了,她害怕了。
華陽君瘋了,瘋了撕扯她衣衫,她明明就說了自己身份的,可宋華陽卻渾然不怕,甚至是膽大妄為:「那又如何?慶菱貞,你是神女,可你是我一人的神女!」
「我要你如何,你便該如何!盡忠與我,不是你成年時於蒼海之東發的誓言么!」
「如今君主要你服侍,何以不如此?!」
她驚聲尖叫,屋外小侍女是跟隨她多年的,卻被宋華陽一個狠厲眼神嚇得退出殿外。
「春和祭司!春和祭司!」她絕望的大喊。
可她忘了,蓮花台內殿,只是她神女的住所,春和祭司的殿,在蓮花台外的星河宮。
絕望慌亂中,她摸到防身的匕首,狠狠向宋華陽劃過去,那一刀其實不深,卻因流出不少血而引得宋華陽分了心,也正因此,她才有了逃脫的機會。
逃出了蓮花台,便是那大湖了,這將她隔絕在了蓮花台里的大湖夜中發黑,黑的令她害怕,而後便是負傷怒極而帶人前來的宋華陽及其下屬,她轉過身,硬著頭皮流著恐懼的眼淚就跳了進去。
聽見岸邊不遠處有人呼叫:「神女!」
「慶菱貞!」
這一句慶菱貞除他無人敢叫,卻也是除去他,無人敢逼的自己跳河。
冰冷的湖水使她凍得直哆嗦,奮力向岸邊游去,這夜裡,已經有不少奴僕因她而下水了。
她靜靜在暗處上岸,然後飛快的往外跑,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
一陣風來吹得她哆嗦。臉上淚水猶在,見到那明燈星燭的星河宮,她卻不敢進,只怕春和祭司,知道她今日遭遇,會再次將她送回去。
她去了質子殿。
正殿外有侍衛徹夜守候,而側殿門卻是無人的,只是被鎖上了。
她看了看高高的牆壁,定是上不去的,而旁卻有一棵樹。她靈機一動,爬上了樹。然後看準了距離,狠狠摔了進去。
只摔得她覺得自己的腿都斷了,疼的忍不住哀嚎出聲來。
聲音引的坐在偏殿石階上望月思故鄉的賀蘭舟站起身,順著熟悉的聲音尋了過去。
「求殿下不要出聲音!」她見此情形趴在地上忍著腿上的痛,攥住了他的衣袍。
賀蘭舟見她如此忙蹲下身蹙眉:「你發生何事,怎會如此狼狽。」
「又是何故闖我質子殿?」
想來那事說來只會給旁人惹麻煩,她搖搖頭,委屈的眼淚卻流出來:「無事,只是想借你這裡躲避。」
月下,無人偏殿,寂寥少年,本思故鄉,卻為佳人心中不忍。
良久,他看著她道:「慶菱貞,冒犯了。」
她腿骨正痛,不解的抬起頭想問他何意,賀蘭舟卻已經抱起了她,寂靜無聲的走入偏殿里。
蘇幸見到,幾乎是看見一把利刀橫在賀蘭舟的頸間。
「殿下這是...!」
「去準備熱水白布藥酒。」
好在賀蘭舟早有準備,一句話堵上了蘇幸未說完的話。
她腦子裡都是殿院里他頭頂的那句「冒犯了。」
他是第二個叫她名字的人。
賀蘭舟看到她衣衫有些破損,便取來自己的披風為她遮擋。一邊看著她的小腿,從容道:「我要查看你的傷究竟多重。」
她不明白這話里的意思。
賀蘭舟看她一眼,面色有些紅潤了:「我得看看你的腿。」
這話一說,她瞬間紅了臉,想到一句輕佻就言語了出來。倒是賀蘭舟杵了杵她腦門,揶揄她會錯意:「你想什麼呢。」
「只是查看你傷勢如何,是否傷到了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