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荒唐
腿上塗了葯,索性沒傷到骨頭,見她不言語今夜所發生之事,賀蘭舟也就沒有再問。
只是他邊收起藥盒子,邊雲里霧裡的與她說了句話。
他說,這樣的日子不會多久了。
她滿心的難過,未曾留意這句話。
夜裡,她坐在床邊上偷偷的瞧他的神情。這幾年他個子愈發高了,卻是瘦削的,眉目中總是冷漠疏離,讓人猜不透他究竟想些什麼,蘇幸走進來,不聲不響的拿過藥盒子,想說什麼卻因賀蘭舟的眼神而無奈咽到了肚子里。
慶菱貞沒看到這一幕,只小心翼翼的說了句,謝謝。
賀蘭舟以背影面對她,話中似不在意:「我本以為神女尊貴不可侵,卻原來也不過是強權的象徵。」
這一句話,勾起了她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委屈,她再也忍受不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賀蘭舟沒預料到慶菱貞竟然會真哭出來,驚訝的轉過身去,只見她抱著自己的胳膊,正掩面痛哭流涕。
「你懂什麼?再怎麼說也是一朝太子,而我,我卻是如何也沒得能力抵抗什麼的。」
「有時,我真想不當這神女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慶菱貞哭,明顯心中慌亂了,賀蘭舟先是走過去,用自己的衣袖給她擦了眼淚,又好言寬慰道:「別怕了。」
慶菱貞淚眼朦朧,心中的悲痛就好似說不完,可若真讓她說,她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哪庄哪件了。
賀蘭舟不知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那破碎的衣裙令他心中發悶,他沉著臉握住了她的手,慶菱貞還沒什麼感覺,只聽他說道:「我不會再讓你如此落淚。」
後半夜裡,她走了。
自己本就衣衫破碎,若再被人撞見在質子殿,便是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心生絕望,她索性自暴自棄的一步步往回走。
路旁派出來找尋她的宮女看見她,連忙跑過去生怕她再次消失:「神女大人!少君在等你!」
她沒言語,風吹的她冷,潮濕而破碎的衫裙外是賀蘭舟的披風。
她默默坐在輕舟上,回去了。
岸邊站著宋華陽,見她虛弱的上岸,便知道情況不好,心裡早懊悔不已,意欲上前,卻見到慶菱貞因此幾步向後退去。
她望著自己的眼神奇怪,像是懼怕,像是恭敬,陌生的如臣子對君。
她是悲愴的,絕望的聲音都如煙空寂:「殿下,此時此刻,我竟是如此懼怕與你。」
淚水掩面,她蹲下身去,跌坐在地上,悲痛欲絕,身旁一眾的人見狀不敢抬頭,諷刺的緊。
宋華陽想說些什麼,卻被莫名而來的薏潤姑姑搶了先。
薏潤姑姑是母親的人。
她神情嚴肅,卻十分恭敬:「殿下,皇後娘娘召您與神女大人入殿。」
末了,她看了眼慶菱貞的模樣,又道:「請神女先去更衣吧。」
說是召見,卻不如說是夜審。
換上了吉服的慶菱貞跪在殿內,宋華陽跪坐在旁,皇后則目怒視她:「荒唐!身為神女,品行不端,有何德行能居坐神女位?!」
「一切與她無關,是我。」宋華陽跪在地上,聲音不卑不亢。
「你閉嘴!」
「若不是這不貞不潔的神女...若不是她!」皇后氣得直哆嗦,站起身來指著下面跪著一聲不吱的慶菱貞,謾罵著。
「我要娶她。」宋華陽說著,抬起頭剛毅的看向自己的母親。
皇后一臉你瘋了的表情:「你說什麼?」
宋華陽神情不變:「我要娶她,做我的太子正妃。」
皇后一瞬跌坐在鳳位上,聲音都因此虛了:「娶...你真是瘋了不成...」
「她是神女...你如何娶...?」
「自古也沒有神女嫁君主的事...」
殿上站著的,都是皇后的親隨,聽到太子如此放言后,皆嚇了一跳,誰都不敢抬頭,只默默將這話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生怕給自己惹麻煩。
「我不願。」慶菱貞眉頭一跳。
「為何你說什麼,便要是什麼,為何你要怎樣,便得是怎樣。」她側過頭,紅著眼眶質問宋華陽。
皇后是最想結束了這荒唐鬧劇的人,見他兩個對峙,匆忙下令。
「神女瘋魔,送回蓮花台,年,不得出。亦不必再見少君。」
「母后!」宋華陽著急大喊。
那之後的事不太好。或是說那之後的事,都不好。
她與宋華陽再未見過面,她也不太想見面了。
後來春祭時,她隨著大祭司去了大殿,只是那日懿昌帝似有些陰霾,坐在高高王位上,無聲看著春和祭司。
「小神女退下。」
她因令只得退出內殿,恭敬守在內殿外門處等候,不巧,正好宋華陽也來求見皇帝,兩人尷尬的撞上了,那夜之事已過去了許久,她卻仍能記得他當時那可怕的樣子,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簡單問了安。
宋華陽見到她也覺得愧疚,怕嚇到她也不敢冒然上前,令人有些心疼的道了句:「神女大人。」
「阿貞。」
慶菱貞低著頭,不出聲。
汝吉是慣聰明的,有眼力見的帶著殿內的下人盡數退出了外殿。這二人,才算是覺得放鬆了些。
只是宋華陽依舊因愧疚而不敢靠近她。可憐的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滿腹思念到了嘴邊,卻都化成了一句:「阿貞。」
慶菱貞因此終於抬起頭來,鼓著勇氣的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
只見宋華陽眼眶有些濕潤,卻礙著面子不肯落下:「你這些日子好不好。」
慶菱貞實話實說:「不好,雖皇後娘娘將那夜裡的鬧劇盡數壓了下來,我卻還是會時常想起來。」
宋華陽為難極了的看著她,似乎心中痛苦:「那夜的事,過錯在我,可我想娶你...」
「我是真心的。」他直視她的眼睛,說著誓言。
就在這時,內殿忽然傳來一聲怒喝:「春和你這逆臣賊子!竟真是你擄走了昭穗公主!」
慶菱貞與宋華陽同時心中一驚,不是因那勞什子的昭穗公主,而是帝王之怒和春和祭司竟被君主稱作了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這四個字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用在春和祭司的身上。
兩人這時倒不計較之前的事兒了,同趴在殿門上扣了小眼兒偷看,卻見到驚人一幕。
春和祭司竟舉起祭刀砍傷了懿昌帝!
那一刀,毫不保留。
「若不是君當初疑心我那孩子的身份,我的孩子又如何會遺失在懿昌大國之中?!」
春和祭司像是變了個人,他臉面上再不是如沐春風的良善,轉而變幻成極度的仇惡:「我與君,少年情誼,我與瑛,姊弟情深!可是你啊,是你先害了瑛,又害了我!」
「如今...如今卻還敢將這一切質問與我...」
春和祭司激動的舉起手中的祭刀意欲再刺皇帝,卻因宋華陽和慶菱貞忽然的出現而大亂了方寸。
懿昌帝已經吐血倒地不起,沒用的,祭刀有寒毒,且無葯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