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壓鬼（一）

那藍衣女子聽見聶清晟這麼一問，愣了愣神，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道：「稟告官人，紅綺被人殺害，紫玉撞鬼瘋癲，竹瀟社除了這二人，都來齊了。」

那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紀，表情雖不卑不亢，眉目中卻含著縷縷憂愁，體態似弱柳扶風，髮飾服裝打扮皆細緻於身旁的姑娘。

聶清晟盯著她，問道：「你們頭牌間時常有爭搶主顧的事情發生，可否屬實？」

那藍衣姑娘又福了福身子，鎮定自若的說道：「藍煙不知官人口中所說爭搶之事，我們竹瀟社頭牌的四位姑娘相知多年，情同姐妹，極少發生爭執。」

聶清晟看著面前矮著身子的姑娘，她低垂著眉眼，回答得恭恭敬敬。

聶清晟又道：「我還聽說你們姐妹四個中有人同狐妖糾纏不清。」

藍衣女子仍然垂著頭，卻斬釘截鐵地回答道：「絕無此事。」

一旁的晝玄聽了，皺眉道：「你為何如此斷定，可有證據？」

那藍衣女子微微一笑，抬頭反問道：「那官人空口無憑就說我們姐妹不和，並與狐妖勾結，可有證據？」

這女子看似柔弱，說話卻滴水不漏，晝玄被她反將一軍，不再言語。

聶清晟安撫道：「姑娘莫要多心，我們也只是想了解了解情況，並無惡意。」

他原本找琉鴉想詢問妙音下落，但說到底還是想探聽那隻狐妖的行蹤，既然此刻有機會，便想詐一詐這些人與那孤靈格的狐妖的關係。

但就目前的情況看來，兩者之間好像並無關係。

那女子又把頭垂下去，低聲說道：「公子叫我藍煙就好。」

聶清晟點點頭，只得換一個話題：「你方才說，還有一個叫紫玉的撞鬼瘋癲了，是怎麼回事？」

藍煙眼神躲閃了一下，說道：「紫玉……紫玉她也是那天中元晚宴出的事，她現在已經……」

她臉上的神色突然慌亂起來，聶清晟似有所察，低了低頭，想把她臉上的神色看得更清楚，藍煙好像在躲閃著什麼，越發把臉埋低了。

聶清晟帶著凌厲和壓迫問道，近乎咄咄逼人：「她現在怎麼了？」

藍煙突然把頭重重往地上一磕，砰的一聲響，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她聲音都染上了哭腔，顫顫巍巍的說道：「官人救救紫玉吧，再不出去請壓鬼道士，她……她就要撐不住了，官人，求求你了，去向那位令主求求情吧，我們要殺要剮隨他便，只是紫玉她真的不行了。」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過頭，白皙的額頭磕在冷硬的地板上，有絲絲血跡滲透，好像一副聶清晟不答應她就不肯起來的樣子。

聶清晟見她這樣，面色一變，眉頭皺了起來：「你先起來說，這是怎麼回事？」

沒等到藍煙從地上把頭抬起，只聽噌噌噌的腳步聲靠近，從房簾后又跑出一個穿著綠衣的姑娘，臉上還掛著淚珠，一邊沖他們跑來，一邊口中叫喊著：「藍煙藍煙不好了，紫玉她抑制不住了，繩子也綁不了了。」

跪在地上的藍煙一聽就慌了神，她抬起被磕出了血的額頭，神情慌張：「剛剛早晨不是還好好的嗎？」

她一邊念叨著一邊抓著綠衣姑娘的手，還沒等聶清晟和晝玄說上一句話，就匆忙地掀起房簾就進了內屋。

聶清晟和晝玄對看一眼，也跟著這兩個女子進了內屋。

只見藍煙攜著那綠衣女子，急匆匆拐到書桌旁的一扇窄門后，那窄門后，直通一條延伸向地下室的石階。

看那兩個女子下了樓，聶清晟和晝玄也跟著下去了。

地下室很大，卻光禿禿的，沒什麼東西，中央用柔軟的軟氈毯子鋪了一大塊，一個穿著紫色衣服女子正坐在中間披頭散髮大喊大叫，她渾身被用繩子綁住，但正死命掙扎著，掙脫不開就開始乾嚎。

她似乎曾嚎過很久了，聲音帶著嘶啞，平添一分凄厲。

這樣子，應該是體內邪氣失控了，的確需要一個壓鬼道士，聶清晟心道。

藍煙見那紫衣女子一副失控的樣子，雙目中冒出兩顆渾圓的淚水，直直的就落了下來。她撲上前去，企圖控制住紫衣女子：「紫玉，紫玉，你清醒一點，我們馬上就可以出去了！」

那狂亂之中的女子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揮舞著十指四處撓抓，幸而指甲已經提前被人剪短，但她發起瘋來力氣很大，人只要撓到了，雖然不會破皮，但也是實打實的疼，藍顏躲避不及，當下就被疼得齜牙咧嘴，但她還是不肯鬆手。

她本就瘦弱，卻伸出手臂，死死地箍住正在癲狂之中的紫衣女子，還衝一旁的綠衣女子叫喊道：「快快，綠萼，再拿根繩子來將她綁緊些。」

那綠衣女子一聽這話，忙應了兩聲，抹了一把從眼裡冒出來的淚花，就準備動身上樓去翻繩子。

聶清晟抬手攔住綠萼，他用眼神指了指處於癲狂狀態的紫玉，沉聲問道：「她這樣已經多久了？」

綠萼哽咽著說道：「從中元晚宴那天一回來就這樣，要麼就昏迷，要麼一醒來就歇斯底里。」她模糊著淚眼，又掃了掃四周，接著低聲說道，「無涯派的人封鎖了整個探花樓，根本無情理可講，想要出去一趟難於登天，更別說請什麼壓鬼道士了，這些日子，我們都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晝玄眉頭緊皺，又嘆了口氣：「琉鴉的確是這樣的人。」

那綠萼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她一邊哭著一邊抱住晝玄的褲腿哀求：「救救紫玉姐姐吧，你們一定可以的，求求你們了，官人大慈大悲菩薩心腸，求求你們救救她吧……」

「哎哎，」晝玄見她抱著自己不撒手，又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只好小聲安撫，「我們會救她的，你先別急啊，快些起來吧。」

而這邊的聶清晟聽了，已經開始動作。凡人道士都可以做到的事，對他和晝玄這樣的修者更是不在話下。

只見一道凌厲的銀色光芒從他的指尖唰的飛出，直直刺入紫衣女子的眉心。一秒鐘前還在大喊大叫乾嚎不止的女人立刻兩眼一白，暈了過去，原本扶著她的藍煙立刻眼疾手快地將她摟住。

聶清晟又施了個光符，那紙片一樣輕飄飄的光符飛到了昏迷中女子的額頭上，慢慢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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