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壓鬼（二）
消散的光符化作點點流螢，藍煙撥開紫玉散亂的頭髮，又探了探她的脈。
躺在她懷裡的人嘴唇發白，剛剛從癲狂之中陷入短暫昏厥，整張臉都看起來憔悴可怖。
藍煙心急的問聶清晟道：「這樣就好了嗎？」
聶清晟沉聲說道：「我暫時將她安定了下來，她體內狂暴之氣積聚太久，早已臨近爆發邊緣，若不及時疏散，後果不堪設想。」
藍煙未語淚先流，她一邊哽咽著，一邊哀求：「求求你了，官人，救救她吧。」
聶清晟擺擺手，點頭沖她說道：「你不用擔心，我們會救她的。只不過她現在體內妖鬼之氣肆虐，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我們暫時還不能直接進行壓鬼。我先給她封了個鎮鬼符籙，能暫時壓制住她體內的狂亂之氣，稍後等暴動不那麼強烈了，再進行壓鬼導氣。」
藍煙聽他這麼說，知道紫玉這是有救了，眼睛立刻又紅了一圈。
聶清晟有些捱不住女人哭，當即開口道：「紫玉姑娘沒有大礙了，不過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兩位姑娘。」
藍煙聽了聶清晟的話，低了頭，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淚花，又抬手把叫綠萼的姑娘招來，兩人一齊將昏迷中的紫玉抬到地板中央的軟氈毯子上躺好。
躺著的紫玉模樣看起來十分憔悴，卸掉了張揚舞爪的癲狂，面色看起來蒼白得有些過分，顯得很凄涼。
藍煙將紫玉安頓好，直直的走到聶清晟面前，神色又恢復到了初見時的鎮定自若和不卑不亢，她福了福身子，誠懇的說道：「官人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們知無不言，絕不欺瞞。」跟在她身後的綠萼姑娘也跟著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的低著頭，一副聽憑差遣的樣子。
聶清晟滿意的點點頭，垂下眼睫，斂起神色，問道：「姑娘可還記得我之前問你的兩個問題？」
藍煙頓了頓，點點頭：「回稟官人，記得。」
聶清晟道：「記得就好，那我再問一遍那兩個問題。」
他聲音沒有刻意壓得很低，卻透出一股不威自怒的語氣，那雙極淡極淺的瞳仁掩在模糊不清的陰影下，讓人心生畏懼。
藍煙不敢再拿眼睛看他，把頭垂得更低了些：「賤妾不敢欺瞞官人。」
聶清晟問道：「你們頭牌之間可否有爭搶主顧的事情發生？」
藍煙回答道：「官人有所不知，探花樓妓雖多，卻分賣藝和賣身兩種，我們竹瀟社屬藝妓，用不著爭搶客人。」
一旁矮著身子的綠萼也接話道：「竹瀟社是探花樓的金字招牌，客人們都是提前預定的，犯不著爭搶，而且我們姐妹四個通常都是一起被點。不過也有例外，兩年前……」
綠萼話還沒說完，藍煙突然就開口打斷了她：「綠萼！」
聶清晟一瞬間眸色深沉，他抬起了眼睛，那雙淺色的眸子忽明忽暗，似乎有轉瞬即逝的銀色光芒飛過，他望向了出聲打斷的藍煙：「藍煙姑娘似乎有話要說。」
被打斷話的綠萼卻像是怎麼都憋不住了似的，突然騰的一下子站起身來，滿臉通紅地喊道：「藍煙姐姐還要粉飾太平到什麼時候？」
聶清晟抿了抿唇角。
綠萼滿臉不忍的看著藍煙，面上流露出一絲傷心之色，接著說道：「我知道，姐姐，你一直教育我們要和睦友愛、親如一家、勿生嫌隙，可她紅綺做到了嗎？姐姐，真正的和平喜樂是偽裝不出來的。如今紫玉姐姐都變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要我們怎麼偽裝成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姐姐，我每天都過得很痛苦，我不想再裝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淚水不住的往下掉。
藍煙似有所感，她慢慢的直起了身子，紅著眼眶，緩緩伸手摟過一旁哭得正傷心的綠萼，安撫道：「對不起……」這三個字說出來似乎拼盡了全力，兩個人摟著哭作一團。
哭了一會兒，晝玄上前安撫道：「好了，有什麼不快樂的事情反正都過去了，過去了的事就別再多想了，倒不如把煩擾對我們說出來，說不定還能幫幫忙。」
綠萼慢慢止住哭聲，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低聲啜泣的藍煙，向默然站在黑暗中的聶清晟點點頭，示意自己可以繼續說下去，於是只聽她又接著說道：「雖然我們不曾爭搶客人，但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一團和氣。雖說不該埋怨死者，可打心底里兒說，若是沒有她紅綺的到來，說不定我和藍煙還有紫玉姐姐三人就會一直這麼快快樂樂和和氣氣的過下去。」
聶清晟和晝玄對看了一眼，雖然他們對這四姐妹之間的恩怨情仇並不感興趣，但此事有關那天中元晚宴舞女被刺殺，心下不得不又慎重了些。
聶清晟沉聲問道：「那她可曾得罪過什麼人？」
綠萼急道：「得罪人？她把我們三人得罪的還不夠慘嗎？」
一旁的藍煙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接話道：「雖然紅綺與我們三人心有嫌隙，但是若論與其他人，應該不存在得罪的可能。」
「哦，難道就沒有什麼爭風吃醋糾纏不休的客人？」晝玄問道。
藍煙答道：「官人有所不知，能夠來我們竹瀟社觀賞的客人一般都是才情俱佳的，提前預訂好了，我們與客人之間，也僅僅只是觀眾與表演者之間的關係，還未曾見過糾纏不休的客人。」
晝玄咋咋舌，嘆道：「探花樓不愧是做大生意的，跟外面那些花柳巷果真不同。」
藍煙垂頭道：「官人說笑了。」
聶清晟又問道：「除了你們姐妹和客人，還有其他人，怎麼就能斷定她不會得罪？」
「因為她會裝啊！她別的不會，演戲可會演了，就會裝可憐，就連姐姐你不也被她騙了么？」綠萼憤憤不平地對著藍煙說道。
藍煙卻好似沒有聽到綠萼說的話一般，自顧自接話道：「在外人面前她性子綿軟，是不會輕易得罪人的。況且我們竹瀟社的人有樓主專門分配的女侍和粗使婆子，一切的吃穿用度都用不著出樓，除了客人外，沒有機會接觸旁人，更談不上什麼得罪。」
一旁的綠萼卻冷笑一聲，接著幽怨地看了藍煙一眼，又轉過頭去，沖著聶清晟和晝玄說道：「她最是一個會演的，果真還蒙蔽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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