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齊輝殿
帝都宮城,王氣葳然,入清池門,一條斜斜的青磚紅漆道連接著通往金殿的午門。
抬頭仰視午門,居中向陽,位當子午,兩根玉柱相聚三十步樹立在兩側,門楣上刻著一道鎏金鑲邊,純白為底的匾額,上面是高祖皇帝親筆御書的兩個個大字「午門」,在陽光的照映下更增添了幾分威嚴。
與其他九州軍國的午門略有不同,穆凡王朝的午門並不用於立詔,刑罰,若論其真正的用途也無非是裝點一下門面罷了。
穆凡王朝以「簡」字為國號,以武立國,不信天地神明,對於午門也顯得較為不重視。
蘇子辰,赤霄軍掌令人,鎮國將軍蘇望唯一的兒子,在朝堂正規編製上卻只蔭封左將軍,屬於外臣最低等的行列,著也著實令人唏噓不已。
朝堂上,站了有些年歲的舊臣,都還清楚的記得當年蘇子辰隨老將軍蘇望頭一次邁入齊輝殿面見先皇時的樣子,劍履上殿,免跪君王,那是何等的榮耀?十年白駒過隙,將軍府已再也不復當年光輝,如今的蘇子辰在拜君王時需行三跪九叩的外臣之禮......
裴雲上朝時恰好看見蘇子辰一步三叩首的向齊輝殿跪拜。
今日一大早,蘇子辰奉王命,帶著韓瑞前往齊輝殿朝見穆凡,候著穆凡的鑾駕入了午門,兩人才一路跪拜到金殿之上。
金殿之上,滿朝文武站立兩側翹首望著蘇子辰二人,穆凡端坐在龍椅上,泛青的臉龐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錯覺。
「殿下所跪何人?」,穆凡撩起皇冠上的捲簾眯縫這眼打量著蘇子辰二人,穆凡明知故問,詔書傳了十七道使臣行了三萬里,他又怎能不知?
蘇子辰俯首,答道:「左將軍蘇子辰,鎮國將軍蘇望之子。」
「奮威將軍韓瑞,見過陛下。」韓瑞緊接著說道。
穆凡一臉平靜,言語中夾雜著些許怒氣說道:「將軍軍務繁忙,朕見將軍一面猶如登天啊。」
蘇子辰在叩首,緩緩說道:「北境局勢未穩,北燕雄獅整合兵力,虎視我北境九城,而我軍北境防線尚未重組,臣抗旨不歸實屬無奈,還望陛下見諒。」
穆凡淡淡一笑,說道:「愛卿平身,朕先前有言,絕不責備,帶卿歸來之日,與卿金殿之上煮酒一杯,朕卻不食言。」
穆凡轉過頭來緊接著說道:「來人,賜酒!」
蘇子辰起身,掃了掃自己的衣袖,拱了拱手,謝恩道:「謝陛下賜酒。」
片刻之後,兩位公公打扮的下人舉著手裡外飾鍍金的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端著的是夜玉所制的酒杯,蘇子辰皺起鼻子卻聞不到絲毫的酒香。
蘇子辰神色從容的接過酒杯,開口謝道:「謝陛下!」
蘇子辰心中有些驚恐,急忙用長袖掩面斜視了一眼身旁的韓瑞,兩人不約而同的都將酒倒入了自己的衣袖內。
穆凡見蘇子辰飲罷,冷冷的問道:「此酒如何?」
蘇子辰眉間略略一瞥,不悅的回道:「回陛下,此酒寡淡無味,不像是宮廷御賜之酒,內廷司貪斂了多少,陛下是該好好查查了。」
穆凡不想搭理蘇子辰,轉過頭來看著韓瑞,言詞溫和的問道:「韓卿覺得此酒如何?」
韓瑞見勢自然是要跟蘇子辰站在同一個行列,言詞有些不滿的說道:「回陛下,臣也覺得此酒無味,猶同白水。」
穆凡心裡有些不悅,也不再開口,他本意就是要賜蘇子辰一杯清水充作御酒,讓他誇讚,好給他扣一個欺君的帽子,沒料到他竟真敢實話實說,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指責他所賜的御酒寡淡......
「陛下若無他事,容臣等告退。」蘇子辰在朝堂上展現了一方統帥應有的氣勢。
穆凡強壓下心裡的怒火,笑問道:「愛卿還未聽封,何必如此慌忙?」
「陛下不加罪微臣已是厚恩,豈敢邀功。」蘇子辰在內心不知道咒罵了多少句,表面上卻還是讓人察覺不到內心的想法。
「蘇子辰,韓瑞聽旨。」穆凡在兩人之間來回望了望,「愛卿於危難之際挑起軍中大梁實屬不易,更加此次平亂有功,特賜恩旨,敕封愛卿承襲老將軍蘇望爵位,拜平鄉候。韓瑞輔佐少主不易,官升三級,拜蕩寇將軍。兩位皆賞千金,食邑萬戶!」
「恩......」蘇子辰內心有些驚訝,「叩謝吾皇隆恩!」
他本以為今日便會以血濺百步的結局結束,未曾料到穆凡竟然先禮後兵,並不急於處置自己。
「恩......」韓瑞這邊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叩謝吾皇隆恩!」
笑裡藏刀最是可怕,韓瑞也是官場的老手了,最能體會這一層的可怕之處,天子無情,至親亦可殺,何況於蘇子辰這個外姓人,對於穆凡這種急事緩辦的性格,韓瑞著實感到膽寒。
「兩位愛卿免禮。」穆凡敲了敲龍椅,命令般的說道:「今夜朕在宮廷內設宴,為兩位愛卿接風洗塵,還請兩位務必前來。」
「遵旨!」「遵旨!」二人同時答話。
「愛卿先回府休息吧。」穆凡眼含笑意的說道,「晚間朕自會派車架去接兩位。」
「是。」
蘇子辰能清楚的意識到今夜會發生的事情,這種小孩兒的把戲又能瞞的了誰呢?白日里的賞賜不過是做個樣子給別人看的,夜裡上演的戲碼才是重頭,到時候隨隨便便安一個意圖行刺的罪名便可讓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亂箭齊發,將自己活活射死。
要說這穆凡的心也真是大,也真不怕自己出了宮門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二人出了齊輝殿,沿著粉刷紅漆的小道出雍和門,一路上閑談了幾句,也並沒有提及今夜赴宴的事情。畢竟這宮牆內人多眼雜,保不齊他們的對話就會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竊聽。
「少將軍!「出了宮牆,韓瑞放慢了步子,「現在可要出城?」
縱然暗夜已然知曉兩人要從何地出城,卻也未必就能料到兩人的出城時間,韓瑞心裡還抱有一絲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