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胡老六

第1章 胡老六

胡老六原先並不在刑部大牢做獄卒,而是跟隨上官當差,挺體面的差事。只是長得一臉陰鬱相,運氣又不好,接連出幾個大案子。

限時破案不成,他的上司受到皇帝的呵斥,看見他這副陰鬱的樣子就更煩心了,一氣之下就把他打發去守大牢了。

雖然都是在刑部幹活,但是跟著上官和守著大牢可大不一樣。

一開始他還四處託人找關係,想從這活地獄調出去,過了一段就發現「獄卒」的名聲雖然不好聽,卻著實落得實惠。

哪個關進來的沒個親眷朋友的,這都是一隻只活錢袋子啊。

你塞半吊錢他送一錢銀的,一個月下來一算,孝敬銀可比俸祿多多了。

胡老六一下就精神了,之前還打點著要調出去,從那以後就變成了上下打點著要留下來。

胡老六會做人,懂得有好處不能吃獨食的道理,今天請喝個酒,明天帶包燒滷肉,一來二去混得上上下下沒說他不好。

後來「小胡」變成了「老胡」,再後來胡老六從普通獄卒混成了小頭目,又多了一個「胡頭兒」的名字。

胡老六懂得做人留一線,拿了個錢就給人辦事。凡是托他捎進去的東西,也不會有什麼大剋扣。

要是囚犯倒霉得沒有親戚朋友來看的,胡老六也不會尋釁給人不痛快。

這大牢里三教九流都有,要是遇上個看得順眼,胡老六還願意小小的與人為善一把。

善緣接多了,路子也就廣了,一來二去還真得了些消息,幫著破了幾個案子。

這名氣傳出去,就連那些趾高氣揚的也得尊稱他一聲「胡頭兒」。

據私底下傳說,新來的大老爺還曾想將胡老六調到衙前去當差,只是被人給拒了。

當然,這事兒誰也沒有親見過,只是大老爺曾請胡老六喝過酒倒是不止一人目睹了。

尤其是發生什麼大案要案的時候,總能看見大老爺和胡老六一起喝酒。

自此之後,胡老六就榮登為最成功獄卒,成了刑部大牢全體獄卒的榜樣。

~~我~~是~~分~~隔~~線~~

這年京城冬天特別冷。與京城的天氣一樣冷肅的,就是人人自危的朝堂了。

這一輪皇位更替,成就了不少新貴,也敲響了不少人的喪鐘。

昨兒還是人人艷羨高官,明兒就成了刀下亡魂。菜市口幾乎天天都在砍人,地面都被染成了黑色。

「我這砍頭砍得胳膊都腫了,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有跟胡老六交好的儈子手私下跟他抱怨道。

「快了快了,牢里都快空了。」胡老六好聲好氣地道。

大清洗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抓的人太多,刑部大牢都快被擠爆了。

那時候局勢還不太平,捉拿餘黨的行動還在如火如荼地展開,不時還會傳來誰誰誰又附逆了。當然,也有傳了幾天又有反轉的。

總之,亂得一塌糊塗。街上人面對面見了都不敢打招呼,生怕被當成亂黨接頭給抓起來。

「胡頭兒,三皇子,不,皇帝這龍屁股底下的位置可坐踏實沒?」知道胡老六機靈,有手下人好奇地問。

「呀呀呸,臭小子嫌命長了不是?這話也敢拿來說?!」胡老六一瞪眼,照臉給了這傢伙幾個耳刮子。

啪啪作響,看著就覺得疼啊。其他手下見狀縮起了脖子,不敢再多說什麼,生怕自己個兒也挨了耳刮子。

後來他們才知道,禮部侍郎的下人就是圍繞這個問題發表了幾句高論,被御龍衛的人聽到,不但自個兒的小命玩完,還牽連了禮部侍郎給關進了刑部大牢。

這下,他們誰不佩服胡老六看得清形勢。

對於胡老六來說,誰的龍屁股椅子上都跟他無關,他只要守好了他的刑部大牢就行。

如今這牢里關的都曾是手掌大權的人物,這萬一要是來個劫獄,也不管能不能成功,他們這些做獄卒可不是頭一波倒霉呢嗎。

胡老六帶著下人日夜輪班守著刑部大牢,就連睡覺都睜著一隻眼,生怕一出事自個兒成了炮灰。

大伙兒將胡頭兒這樣子,也都緊上弦,不敢有絲毫疏忽。

萬幸的是,幾個月下來餘黨也抓得七七八八了,該砍頭的也都砍得七七八八了,牢里大多也就剩了些老弱婦孺。

這些天,胡老六就沒敢回家。手下這幾個的臭脾氣他是很清楚的,還真有要錢不要命的。

自己不要命就算了,連累他人就麻煩了。還有那蠢得隨時都會捅十七八個婁子的。

偏偏這些關著的又都是十七八個心眼的。這種時候要不親自盯著,他還真不放心。

只有皇帝的龍屁股坐住了,局勢穩了,大家才有好日子過。

別的不說,就說這些日子牢門一關,內外不通,沒人打點了,孝敬自然沒了,大家都覺得手頭空了不少。

聽說最近外面不再像之前那麼風聲鶴唳了,在街上見了面也敢打招呼了。

胡老六估摸著,要不了多久刑部大牢就該恢復秩序了,手頭也該松一鬆了。

「胡頭兒,你這身味兒,都臭出來了!」胡老六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呢,身後就傳來了李三傻呵呵的聲音。

「臭什麼臭?」胡老六照頭給了他一下。

「我……我是說桶里的豬食臭,不是說老大你。」李三雖然腦子笨,但也懂得看臉色,見胡老六臉色不善趕緊改口道,「我、我去分飯了。」

他雙手各提一隻裝牢飯的大桶,埋著頭就往牢里跑。

這李三腦子雖笨,手腳卻勤快,力氣又大,那個偷懶的就喜歡使喚他。偏這李三也不懂得拒絕,樂呵呵的忙進忙出。

「等等,提過來往我看看。」胡老六衝他招招手。

李三提著那兩桶豬食,不,牢飯過來了。

剛一靠近,胡老六就聞到一股撲鼻的餿臭味。

他拿起桶里擱的勺子一撥,臉立刻就放下來了:這與其說是牢飯,還不如說不知從哪兒倒來的泔水。

刑部大牢囚犯的伙食都是有預算的,雖然夠不上吃肉,卻也不至於吃這些泔水。

他前段時間就聽說負責廚房的包穀子迷上了賭博,連老婆頭上的簪子都偷去輸掉了。兩夫妻半夜在家吵架,把鄰居都給吵醒了。

「胡頭兒,我去分飯了。」李三還念念不忘要去牢里分飯。

「分什麼飯,提著這些泔水跟我走。」胡老六沒好氣地,轉身朝大牢外走去。

包穀子賭輸了錢是他的事,他這頭可不給這小子買單。伙食費怎麼貪的,就給他怎麼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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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伴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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