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盛世牡丹

第2章 盛世牡丹

沈家是大堰鐘鳴鼎食的世家。這一任的家主沈鶴翔頗有文名。皇帝封其為太傅,負責教導皇子們的學業。

沈太傅鍾愛牡丹,沈園裡遍植了各地搜羅來的名貴牡丹品種。據說,皇帝曾親口表示,御花園裡的品種都沒有沈園的全。

沈夫人生沈魏紫時,正好沈鶴翔最喜歡的那株魏紫開了花。沈鶴翔大喜,為女兒取名「魏紫」。

更巧的是,皇帝也在這一天多了一位公主,賜名「姚黃」。

沈魏紫不負牡丹之名,從小就是個美人坯子,隨著年紀長大容顏越盛。還沒及笄,她的盛名就已經傳遍了京畿。

時人都說,大堰朝有兩朵盛世牡丹,一朵在皇家,一朵在沈府,不知何人才能攀折。

等到沈魏紫及笄了,上門求親的人就快把沈府的門檻給踏斷了。據說,就連皇帝都有意為皇子求娶這朵沈府牡丹。

當然了,沈鶴翔作為太傅,很了解他的這些個弟子。皇帝已經老邁,皇子們的心都養大了。

他可以預見到,要不了多久,一場血雨腥風的奪位戰就會從這些皇子中掀起。就私心來說,他並不願意女兒嫁入皇家,不願沈家捲入這攤子渾水中。

沈鶴翔將皇帝的試探當作玩笑,頂著壓力,幾經挑選,終於選中了盛和十八年的狀元朗寧。

這位少年狀元郎雖然出生稍遜,但才貌雙全,名聲也很好。這段姻緣被認為當年最般配的婚姻。

與此同時,姚黃公主的未婚夫卻從馬上摔下來,落下來殘疾。

時人忍不住感慨,這兩朵盛世牡丹命運殊途。

沈魏紫出嫁后的生活,也正如同沈鶴翔所希望的那樣,夫妻和順、舉案齊眉。唯一的遺憾是她過門三年多了,仍沒能為夫婿生下一兒半女。

雖然夫婿沒有說什麼,婆母的臉色卻不太好看。沈魏紫的心裡也很著急,畢竟閨中好友都成了孩子她娘,只有她連懷孕的跡象都不曾有過。

婆母急於抱大胖孫子,沒少為她延醫診治。她也沒少吃偏方,但都沒什麼效果。

幾個月前,婆母向他們夫妻暗示,既然她不能生,就該往房裡抬人了,也好讓朗家早日開枝散葉。

沈魏紫聽出弦外之聲,卻假裝沒聽懂。

婆母還要想說什麼,卻被朗寧拿話岔開了。

對於體貼的夫婿,沈魏紫的內心是歉疚的。她明知道他是多麼喜歡孩子的一個人,有時抱著同僚的孩子都能都很久。

所以當朗寧吞吞吐吐地提起,家鄉有座求子觀音廟很靈驗,希望她能一起還鄉許願時,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可、可她沒想到這竟是他故意支開她,彷彿是在一夕之間,她的世界碎了滿地。

轉瞬風雲變,年老卻沒啥大病的皇帝一夕駕崩,三皇子忽然就變成了新皇帝。

新皇帝的皇位還沒坐穩,就將屠刀揮向了他的手足和那些質疑他的大臣們。

沈家首當其衝,她的父親、她的兄長、她的弟弟都落入獄中。她的夫婿,則成了新皇帝的寵臣。而她則完全被蒙在鼓裡,在菩薩面前又跪又拜,只為早日誕下麟兒。

那天,在朗家老宅,她親手做了只燉盅給婆母送去,意欲緩解與婆母之間日益緊張的關係。誰知卻從婆母與小姑的對話聽到了晴天霹靂。

「噹啷」一聲,手裡捧的燉盅砸碎地上。灼熱湯水濺在她身上,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燙。

「你、你不聲不吭站在外面做什麼?還大家閨秀呢,沒一點規……」婆母發現她站在門外,就意識到兒子要自己保守的秘密已經泄露了,當下惱羞成怒,指著她怒罵起來。

這次回鄉是為了拜觀音求子,婆母表示求子這事兒不能大張旗鼓,所以他們這趟悄悄地來,平時也幾乎足不出戶。

之前她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當真相暴露后,所有這一切都充滿了疑竇。

一邊是生她養她的老父親、血濃於水的手足,一邊是恩愛有加,不曾對她三年無子有絲毫怨言的體貼夫婿,沈魏紫覺得她的心都被撕裂了。

「我要回京城去!我要知道真相是什麼!……」沈魏紫渾身顫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她拉起裙子,就往門外沖。

「攔住她,不許她出去!」婆母在身後嘶聲喊道。

婆母的貼身婆子聽到命令后,衝過來阻止她。

「少夫人,你快走!」關鍵時刻,她的陪嫁丫鬟衝過來,一頭頂在了婆子的肚子上,將婆子頂得一個趔蹶。

沈魏紫這才擺脫了婆子的撕扯。

婆母見婆子沒能將沈魏紫攔住,就親自來抓人。沈魏紫哪肯被她抓住,撒腿就往外跑。或許是因為吃了太久的素,沒跑幾步,她就覺得喘得厲害。

所幸沈家的祖宅並不大,統共只有兩近的房子,勉強算是內外有別。沈魏紫頭昏腦脹地衝出了內院,還沒能鬆口氣呢,婆母就從後面趕上來了。

「大膽,你居然敢忤逆……」婆母一把抓住她,厲聲呵斥。

「少夫人,你怎麼……」她的陪嫁小廝正好趕著馬車回來,見此情景不由驚訝。

「趕緊走,我們回京城。」沈魏紫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婆母的手,爬上了馬車。

陪嫁小廝雖然還沒搞什麼事,但並不妨礙他聽從沈魏紫的命令。他揮了個響鞭,「啪」的一聲,馬兒拉著車加速衝出了朗家。

在沈魏紫的眼裡,婆母是一個很明理的人。就算不滿她的三年不孕,婆母也從來不說什麼重話,更別說大聲斥罵了。可現在……

遠遠的,沈魏紫還能聽到婆母大聲斥罵。那些斥罵中,還夾雜著她聽不懂的鄉間俚語。

她的父親倒霉了,她的夫婿居然成了新貴……

沈魏紫覺得身體一陣陣發冷,不由抱緊了身體,蜷縮在馬車裡一動不動。

她的衣袖因為這個動作而滑上了一截,雪白肌膚上嵌著手指留下的淤痕。

~~我~~是~~分~~隔~~線~~

「這是刑部大牢,你以為是你家院子呀,想進就進?!」

胡老六剛走出刑部大牢,就聽見看牢門的鐵牛正對著兩個年輕的小廝大聲呵斥。

這些天大牢里關的人,也少不了來走門路的。胡老六天天對手下耳提面令,只為了他們腦子清醒些,別為了些許黃白之物,丟了小命。

這小子,有長進啊!胡老六扯了扯嘴角。

挑著泔水,不,牢飯的李三,見此情景,雖然知道胡頭兒這表情是高興,但還是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這位差爺,我們趕了很長的路,您就通融……」其中一個小廝上前一步,將什麼東西塞進鐵牛的手裡。

「滾滾滾,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鐵牛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胡老六的出現。在頂頭上司面前,更要表現出自己不為金銀財寶打動的氣節。

推搡中,那件東西摔在了地上。那是一隻做工精緻的金釵,雀鳥身上的羽毛都清晰可見,鳥嘴裡還銜著一顆東珠。現在,那顆珠子掉出來,滾呀滾,滾到了胡老六的腳下。

胡老六還記得,沈家大小姐出嫁時,陪嫁中有一隻金釵……

「差爺,求你……

一聽這聲音,胡老六的腦子「嗡」的一聲。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正哀求鐵牛的「小廝」,目光灼熱得似乎要將那瘦弱的背影一寸寸生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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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石伴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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