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有緣人
方之熙在北京休息了一晚帶著阿浩去了聞名的莫華寺，這是明朝存留下來的古寺。
幾百年來，一直興盛不衰。
名山之上，綠樹紅牆琉璃瓦反射著金黃鋥亮的光芒；層層廟宇重疊之內，佛音繚繞，香客如織。
方之熙進了寺廟，表面了自己的身份，知客僧立刻換了一副面孔，從僧袍里掏出手機撥打了住持的電話，沒過五分鐘，住持就帶著一行和尚趕了過來。
「阿彌陀佛，方施主。貧僧妙空有禮了。」住持身後帶著一群和尚，笑眯眯的對方之熙行了佛禮。
「妙空住持，有禮了。」方之熙也對妙空行禮。。
「聽說方施主是想為方老先生設立祈福靈位？真是有緣，本寺正好有一座百年佛塔，最頂層正好有寶台可以放置方老先生的靈位。」住持笑眯眯道。
「且以方老先生的身份，若要祈求來世福緣，方施主可以為方老先生做一場法事祈福，更有心意。」
頓了頓，住持又微笑著莫測高深的加了一句，「妙空相信方施主的誠意定可以感動菩薩，為方老先生積攢佛緣。」
方之熙看著住持的笑臉，還有他身後一群和尚簇擁的派頭，腦海里不由就想起那個孤寂敗落的三時寺來。
想起那個不卑不亢稱呼他為方居士的行空，還有那個用那麼深深的目光看著自己的阿秋……
方之熙沒有再和妙空住持聊下去，而是簽了一張十萬的支票留下作為捐給莫華寺的香油錢，就帶著阿浩離開了。
這裡不適合爺爺，方之熙想。
頂級商務車賓士在山路上。
方之熙怔怔的看著那遠處山上蔥蘢的綠。
好像在哪裡也看過這樣的綠蔭，只遠遠的靜靜的看著俗世的繁華，安靜而孤寂。
「熙總，按您的吩咐，下一站是天治山的治國寺，然後我們就去白海山的山海寺。」副駕駛上的阿浩向後座的方之熙報告著行程。
「都取消吧，」方之熙從車載冰箱里拿來瓶水出來喝了一口，疲憊的揉了揉眉心，輕聲道：「去三時寺。」
「啊？」阿浩驚愕。
「三時寺，現在就安排行程。」方之熙吩咐完，頭後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阿浩就不再打擾老闆，拿著手機指揮自己的助理訂機票。
司機也默默的行駛得更平穩。
車廂里一片靜謐，兩個屬下都盡量收斂了自己的聲音，以免打擾老闆的休息。
可閉著眼睛平靜養神的方之熙，心中卻並不是那麼平靜。
一想起那個寺廟，那個行空，還有那個阿秋，他就又開始不由自主的心浮氣躁；
可又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就像……
胸口憋著的一團氣因為靠近那裡而終於吁了出來；又像是心頭的一個心事終於能放下般的輕鬆。
這是一種他五年前就已經失去的陌生感覺。
讓他又是期待又是緊張，還有些疑惑。
當天晚上方之熙和阿浩所乘坐的飛機就在甘口縣所在的省會城市一落地，集團在當地的分公司就已經把公司里最好的商務車開了過來給老闆使用。
方之熙一夜都睡得半夢半醒。
五年以前他經常夢到一個女人，可是一年後他就再也沒有夢到過她，而且從此以後，他就越來越冷情，越來越封閉。
而今晚，這個夢裡好久都沒出現的那個女人終於在又出現在了他的夢裡。
這女人依舊一如從前的夢裡一樣瘦弱而嬌小，被他溫柔的摟在懷裡。
方之熙就像一個靈魂，冷冷的注視著床上的方之熙憐惜的摟著這個女人，溫柔的拍撫著她哄著她。
而這個女人大半張臉都埋在了方之熙的懷裡，脆弱的嗚咽著：「方之熙……方之熙……」
而摟著這個女人的方之熙就無比心疼的把這女人更緊的摟進懷裡，愛憐的親了親她的額頭。
方之熙冷冷的看著這一切，他知道此時方之熙心裡的憐愛和疼惜，可是卻無法真切的體會，這種感覺就如同隔靴搔癢一般，總是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膜，讓他無法沉浸進去。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慢慢的感受著夢裡的方之熙那陌生的情緒。
……
當早上的陽光照進酒店頂層套房的落地窗的時候，方之熙就立刻疲累的睜開了眼睛。
他這一晚因為這個夢而睡得無比疲累，可精神卻反常的亢奮。
他靜靜的躺著，沒有如平時一般立刻起身，而是慢慢的回想著這個久違的夢境。
夢裡的方之熙有各種情緒，清晰而複雜。
而夢外的他卻像一個被抽空的罐子，外殼還在，裡面卻已經空了。
他閉了閉眼睛，呼出了一口氣，不再深想，坐了起來。
方之熙和阿浩一大清早就動身前往三時寺。
站在三時寺山下的小路前向山頂望去，依舊只見綠樹掩映下褪色的紅色寺牆。
這次的臨時行程理所當然的沒有驚動當地政府。
方之熙和阿浩也就多了一份隨意和悠然的心情。
方之熙慢慢的慢慢的往上爬，腳步緩慢而輕快。
山門寂靜，落葉滿地。
鐘樓鼓樓佇立兩旁，挑檐上的角鈴隨風輕響。
大雄寶殿香煙繚繞，一個和尚在裡面打坐參禪。
身邊的蒲團上懶洋洋的趴著一隻白色的土狗。
不同於莫華寺的繁華喧囂，富麗堂皇。
三時寺冷寂而凄清，破舊而頹敗。
可莫名的，方之熙卻從這荒涼頹敗中看到了一絲絲禪意。
除了風吹樹稍的輕響，鳥雀偶爾的嘰喳，還有行空的念佛聲，整個三時寺空寂無人，寂寥無聲。
方之熙注意到一路行來，並不見那位阿秋。
兩人的到來，驚醒了行空身邊的土狗，它爬起來蹲坐在蒲團上，安靜的看著慢慢走近的方之熙和阿浩。
正在念經的行空也被驚動，抬頭看向方之熙和阿浩。
「阿彌陀佛，方居士別來無恙。」行空從蒲團上起身行禮。
「行空住持有禮了，這次來是有事相求。」
「我想給我的過世的爺爺在廟裡供奉一個祈福靈位，不知道方不方便？」方之熙道。
「當然方便，佛家普渡眾生，更普渡有緣人。」行空看著方之熙道眼睛，慢慢的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方之熙總覺得行空說「有緣人」時，看他的眼神似乎別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