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這個女人

深夜裡，方之熙一行人下了飛機，因為行程的變動，這次終於沒有呱噪的方之毅來接機了。

三人靜默無聲的坐在行駛的頂級商務車上。

阿浩和司機早就已經習慣了方之熙的沉默冷清，都在默默在前排坐著，盡量不打擾老闆的清凈。

方之熙心裡其實並不清凈，他疲憊的靠在後座的椅背上，半閉著眼睛，默默的看著窗外浮光掠影匆匆而過的高樓大廈，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自己的褲子，定製休閑套裝的面料滑軟透氣。

在他褲子口袋裡，是一張薄薄的已經褪色的祈福布條。

那布條就像一根羽毛，一條思緒，在他的心裡輕輕的卻不停的撓動撩撥，讓他心緒不寧。

「不回方宅了，回公司。」方之熙突然開口，語氣里居然帶著一絲不常見的煩躁。

阿浩敏銳的回頭悄悄看了老闆一眼，他跟在老闆身邊五年了，還沒見過能讓老闆產生煩躁情緒的事情。

老闆這是怎麼了？

似乎從三時寺出來讓他調查那個女人開始，老闆的情緒就有些不對頭。

司機立刻在前方路口吊轉了車頭，向公司開去。

在性格孤冷沉默寡言的方之熙手下做事，方之熙的屬下們都已經學會了令行禁止。

回到公司，方之熙徑直上了21層的總裁辦公室。

一進門，方之熙的目光就掃向桌上原來放著文件的地方。

原來的那一摞文件早就有總裁助理分門別類的整理到了方之熙用習慣的文件架上。

方之熙脫下外套，丟在會客的沙發上，挽起了白色休閑襯衫的袖子，吩咐阿浩：「那天三時寺的資料袋呢，找出來給我。」

方之熙一邊說，一邊走到一邊的咖啡機上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不到兩分鐘，阿浩就從文件里找到了資料袋放在了老闆面前的茶几上，垂首立在了一側。

「好了，也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方之熙卻並沒有理會那個放在茶几上的資料袋，而是捧著咖啡站在落地窗前背對阿浩道。

「是。」阿浩心中有些疑惑，老闆不是很著急看這份資料么？

可阿浩面上並不顯，點頭應諾，退出辦公室。離開前還給老闆輕輕帶上了厚重寬大的總裁辦公室房門。

「嗒」的一聲輕響，總裁辦公室厚重的實木房門輕輕合緊。

房間里陷入了一片寂靜，只有咖啡杯里裊裊的熱氣在方之熙手裡上升繚繞，把他線條冷俊的臉和迷茫矛盾的眼神掩蓋在霧氣里。

方之熙第一次這樣衝動。

當他開口讓阿浩定去三時寺的行程，當他貿貿然取走那張祈福布條，當他讓阿浩去查那個女人，當他深夜不回家休息而是讓司機掉頭回來公司，只為了看一眼三時寺的照片時，他就知道，自己……

衝動了。

自從去了三時寺，確切的說，自從見到那個阿秋，他似乎就失去了一貫的冷靜理智，他開始有了各種久違的情緒。

衝動、煩躁，甚至還有種求而不得的古怪期待。

這就是失去五年久違未有的情緒嗎？

方之熙有些茫然。

似乎在遇到這個阿秋以後，他就由那個冷靜冷血冷情的方之熙總裁開始變成了不冷靜不冷血不冷清的，甚至有些毛躁衝動的他記憶里的，堂哥口中描述的那個阿熙。

所以方之熙茫然。

這樣的自己，讓他惶然、無措，有些期待有些驚訝，有些手腳僵硬的不知道如何面對。

阿浩並不知道房間里，自己的老闆複雜茫然矛盾的思緒，他站在緊閉的房門外，目光中露出嘆息，整層樓除了今晚值班的另一位總裁助理阿華，再也沒有別人。

空蕩蕩的靜寂。

一如自己的老闆，安靜寂寥。

阿浩不由又回頭看了一眼總裁辦公室的房門，看來老闆對三時寺很上心，老闆吩咐要查那個阿秋，自己也要上點心趕緊辦了，阿浩穿上外套離開的時候默默的想著。

已經是凌晨的三點半，整面牆的落地窗外，渡過了最黑暗時光的夜空，慢慢開始透出了蒙蒙發青的亮色。

阿浩離開后，方之熙慢慢的喝了一杯咖啡，平復了心緒后，才慢慢伸手拿過茶几上的資料袋打開。

資料袋裡的資料慢慢攤開在茶几上，一份50幾頁的三時寺投資可行性報告，一張貼著原件二字標籤的u盤，還有一個圖文資料冊，裡面是三時寺的照片彩印和配套文字說明。

方之熙抽出最下面那本照片圖片冊子，整理圖冊的人很用心，從山下的馬路環境，上山的小路，山門，鼓樓鐘樓，大雄寶殿，甚至後面的禪院，都按順序一一的配了兩到三張照片，底下配套的文字寫的極盡詳盡。

方之熙慢慢的翻著，突然，他的手停了下來，定格在鼓樓的那一頁，那一頁一共有三張照片，一張鐘樓特寫照片，一張鼓樓特寫照片，還有就是遠景拍兩樓同框的照片。

那張遠景明顯是他們離開的時候，在山門外的山路上拍的，只見在小小的鼓樓上，阿秋站在鼓樓上望著攝像師的方向，定定的看著攝像師這邊。

可惜畫面太小，看不清阿秋臉上表情。

方之熙起身拿過自己的筆記本，把u盤插上，u盤裡面只有兩個資料夾，一個寫著視頻資料，一個寫著照片資料。

方之熙點進照片資料，找到那張鐘鼓樓照片，

放大，再放大……

隨著電子照片的慢慢放大，阿秋的面容就越來越清晰的出現在了筆記本的屏幕上。

她背脊挺直的站在鼓樓的一角欄杆處，定定的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眼中似有著點點晶亮的淚光，臉上的表情似是又不舍又痛楚，還有一份淡淡的決然。

方之熙看著照片里的痴痴的一臉心碎的看著自己離開方向的阿秋，心口突然一悶，就如同被巨錘槌了一下，又是疼痛又是氣悶。

他「啪」的合上筆記本。

剛剛平復的心緒又起波瀾，心頭冒出一股火來。

這個女人，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明明認識他，明明就對待他很不尋常，明明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糾葛，為什麼這個女人要藏著掖著躲著他！

為什麼不和自己說清楚？

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瓜葛？

為什麼他連一絲絲也想不起來！

他胸口一股氣憋在胸口，下不去也吐不出來，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直線，不知道是氣阿秋躲避著他，還是氣自己什麼也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