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星夜出逃
?更加妙不可言的事情在於,我一早起來便聽侍女們說將軍出去了,且吩咐侍衛在黃昏時分用了晚飯便讓我同采兒出去兩個時辰。
這兩個時辰的時間非常的打緊,雖則我一心思想著出逃,卻在同采兒假意去看花燈節時被這一片河水裡飄著花燈的景象給迷住。
這是我變作人後從未遇到過的景象,那半人高的蘆葦叢迎著風舞動著,河面上波光粼粼,映照著漫天的星辰,一盞盞蓮花燈從水面飄過,那閃動的燭光在花燈中心,將這江邊的夜景襯出一番不同的滋味來。
我看得有些發獃,身旁人聲鼎沸。頭頂有絢爛的煙花,伴著女子的歡笑聲,這的確是個喜慶的節日,我感慨完這些,才想起自己今夜出來的目的,可險,差點就忘記了自己今夜出來,乃是個出逃。
我幾欲想走,奈何采兒同我靠得太近,只要我稍稍往人群後頭靠一點,她便緊緊拽住我的袖子同我一起往人群後頭靠一點,並囑咐道:「姑娘,花燈節上人多,可要緊緊的同采兒在一起,切莫走丟了,將軍今早上走時還吩咐過,雖是派人來追隨著我們保護著的,但是這樣人多節日,少不了還是怕壞人擄走年輕的小姑娘。」
我乾乾一笑:「是了。」不曾想馮子陵還派了人來將我們跟著,往身後頭一瞧,果然瞧見人群外頭有些便衣的侍衛,再轉過頭來,采兒又道:「姑娘許是不知道吧,上回咱們去青樓瞧見的那個仙女似的姑娘,便是叫人擄了去的,幸好被救下來,不然,那些天仙似的姑娘,豈不是在青樓那樣的地方,被白白糟蹋了。」
我根本無心聽她說這些,再是乾乾一笑:「是了。」
思前想後,便想出一個辦法來,想要借故離開,最好的借口莫過於要出恭。采兒還在絮絮叨叨,我拉一拉她的袖子,道:「采兒,我想出恭,這附近有個茶館子,我去裡頭方便方便,你在此處等我,可好?」
采兒倒是沒有什麼懷疑,只是擔心我出來后找不到她,便說在茶館子外頭等我,這樣我一出來便能找到她。
我欣然同意,那處茶館子先前時我去過幾回,除了正門還有一個側門,我在采兒的注視下進了茶館,上了茶館二樓后,只轉了個彎便從另一個側下來,往側門出去了。
出了茶館一身輕鬆,回頭再瞧一瞧那頭頂夜空中絢爛的煙火,覺得自己恢復自由,抬腳還未走兩步,方才好好的茶館升起一片火光。
「著火了……」
「著火了……」
方才離開還是好好的一座茶館,只瞬間便火光通天。我望著身後那一片火光,各種呼救聲夾雜在耳旁,這些呼救聲中,掩蓋著采兒的聲音:「姑娘……姑娘還在裡頭……」
我聽見這聲音,又怕她這個傻丫頭以為我在茶館子裡頭要進去救我,我逃跑不過是件小事,若是因此讓她險些葬送了性命豈不是很罪過。
我思索再三,又兩步走回去,在茶館外頭的人群中找到采兒,還好她未曾想到要衝進火海救我,只是面上急出淚來,待瞧見了我,神色並沒有些許緩和,反倒更加驚異且擔憂,不成聲道:「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將軍他……他……」
她斷斷續續,還是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倒是把我急了急,催促道:「他怎麼?」
「姑娘,將軍以為你還在火中,衝進去救你了,現在還未出來……」
馮子陵他……
我望著漫天的大火,想也不想一頭沖了進去,身後采兒的驚異聲已半分都聽不見。
茶館裡頭已經被燒的不成樣子,到處是掉落下來的橫樑與燒著的木柱,眼前火光一片,嗆鼻得不行,我喊了幾聲「馮子陵……」卻聽不見回答。
越往裡越難以呼吸,我被煙嗆得不行,要再叫馮子陵時嗓子卻沙啞,開口不能成聲,頭頂突然「卡擦」一聲,燒焦的橫樑應聲而斷。兜頭朝我劈蓋下來,我來不及反應,那燒斷的橫樑卻並沒有落在身上,只是聽見一聲悶哼,眼前一片白色的衣角。
馮子陵一手將我護在身下,將一方打濕的袍子給我兜頭蓋著,一路護我出了茶館。
遠離了火光,我才從那件白色濕潤的袍子里探出頭來,探頭的一瞬間瞧見馮子陵正在抬起袖子擦拭唇邊的血漬,我望向他的後背,那血肉模糊的一大塊,便是方才那高高的燒焦的橫樑砸下來造成的。我忍不住滾出淚水,他咳一咳,抬手來摸我的臉:「沒事吧?有沒有傷著哪?」
他抬起的這隻手,手背燒傷了好大一塊,我強忍著淚水搖一搖頭,他卻說:「今日是我不好,原本便應該抽出時間來陪你看花燈,若是我來了,也不至於讓陷入危險。」
可別說話了行么大哥,你卻再說話,我這淚如何都止不住了。
我看著他的手,又忍了忍才忍住淚,道:「今晚的花燈卻沒有什麼興緻想看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他說:「好。」
我不知道這一晚我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情,原本心裡那麼排斥他,不願意再見到他,可此時看見他背上血肉模糊得一大片,心間好似被拉開了一個大口子,這到底是種怎麼樣的情緒,以前從未能體會到過。
一路回到將軍府,管家叫了郎中來給他看傷,他囑咐我先回房睡覺,但是這麼個時候,我哪裡還能睡著,我倚在欄杆上等著,等到郎中換完葯出來,才進去看他。他正坐在床上換裡衣,我看見桌子上擺著的熱水盆里猩紅一片,毛巾上也全是血漬,我說:「大夫已經上過葯了么?」
他笑著向我道:「已經好多了。」
我分明看見他後背的血肉模糊,才不想相信他所說的好多了,我幾步走到床頭坐下,止住他和衣的手,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還是不要看了,不過是些小傷罷了……」
方才拉住他的手時,已經瞧見了一些,那整個後背被燒傷得嚴重,即便是換過葯依舊是有血滲出,我哽咽道:「我家中一直有一種祖傳的藥膏,擦上燒傷能見奇效,你不要亂動,我給你擦點葯,傷口便好得快些。」
我將他的裡衣拉開,指尖匯聚著靈力,替他一點點的將傷口撫平,只是怪我自己平日里懶散不修行,即便是做人做了這麼久之後,也沒多些靈力出來,他背上傷得重,我靈力不夠,替他治傷太耗靈力,只勉強將他爛開的血肉合上,讓他不那麼疼痛,自己便已經有些吃不消,我收回手,問:「是不是覺得好多了?」
他似笑非笑:「到底是什麼好葯,擦在身上竟然覺得好多了。」
我替他用靈力上完葯,已經是累極,勉強打起聲音,道:「既是祖傳的葯,又怎麼能讓旁人知曉,只是你有幸,我才替你上祖傳的葯,今日去看花燈,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我扶著床起來,只覺得天旋地轉,勉力搖頭清醒一下,卻在走在門邊上兩眼一黑倒了下去。
卻不知道我自己虛弱至此,還僅僅只是用靈力替他稍稍療傷罷了,我果然是個懶惰的妖,這點靈力著實可憐,又全部都用在了馮子陵的身上。原準備出逃的這個晚上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是我沒有預料的事情。花了那樣多的靈力來救馮子陵,也是我沒有預料到的事情。我不知道我這一暈是暈了多少天,醒來時正睡在自己的床上。頭頂是白色的幔帳,我望一眼床邊正趴著熟睡的采兒。我微微動了動便將她吵醒了,她揉著眼睛醒過來,瞧見我醒了,連忙起身來扶我靠坐著。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這幾日你昏迷著,可把將軍急壞了,將城中大大小小的大夫都請了來也查不出是什麼病因,將軍在你床前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你三日,昨兒一早才入的朝,至今還未回來。」
我揉著仍舊有些昏沉的腦袋,在采兒的伺候起來洗漱更衣,窗外日頭火布得很足,我卻沒有什麼精神,勉強的用了些粥,竟又有些犯困,采兒說要陪我去走走看看後院的花,從前一刻也閑不住,此時卻懶得動彈,原來我失了那些靈力,會變得如此虛弱。
現在再回想起那晚的事情,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為什麼要為了馮子陵去做那些事情,難道就是因為他多次救我所以多他心存感激?
暫且將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當作是感激罷,星夜出逃並沒有成功,而我似乎已經沒有了什麼想離開將軍府的慾望,花花跟香香這幾日不知道去了哪,今日才回來看我,看見我這般憔悴的樣子,問道:「葉子,你身上那點點靈力怎麼都會沒有了?」
「我……」若說是用在了馮子陵的身上,難免讓它們兩個多想,我囫圇得不曉得怎麼掩飾,花花卻突然道:「葉子,有樁事情要告訴你,十萬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