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6
楚翹將那牌位抱得死緊,對許向晚的話里多了幾分憤怒,「你明明可以做到,為什麼就不教我?」
「我能做到什麼?」許向晚半點不受影響,「不存在的東西是叫不出來的。你不是會了迷魂陣嗎,再用時說一聲,我絕對不破陣就是了。」
楚翹咬著牙,也沒人理他,倒是許惜晨從他懷裡拿過了那牌位,又扔給了許向晚。
這回許向晚沒徵得誰同意,將兩張黃紙呈一個十字狀擺在地上,牌位放在交叉點上,在牌位前盤腿坐了下來。許惜晨在他旁邊守著,見許向晚兩手各夾一張黃紙,甩手點燃的同時拋向空中。
那兩張紙在空中就已經解體成灰,燃燒速度驚人。許向晚口中叨念著什麼,墊在牌位下的兩張紙也同時燃了起來。
「別……」楚翹緊張於那向著牌位燃過去的紙張,宋益也一把捂住他的嘴。
很神奇的,那四個邊角全著起來的紙張在離牌位只有毫釐之距時同時熄滅,連個過渡都沒有,到了某個點火苗同時消失化做四道煙徐徐而上。
許惜晨蹲了下去,很隨意地將那牌子拿了起來,下面疊著的黃紙還在那裡,邊緣被燒的整整齊齊。
「怎麼回事?」他問許向晚。
許向晚坐在那好像挺舒服的,撓了撓他頭上的丸子說:「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急的人竟然是紀逢舟,「我這緊張半天你告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供牌沒有反應。」許向晚歪著個腦袋,瞅瞅那牌位,瞅瞅許惜晨,似乎是在交流意見。
白岫旁觀到此,先是把宋益也的手從楚翹的嘴上挪開,再猶豫著問了句:「那是不是說明那位家仙大人沒在裡面?」
許向晚一拍大腿,嚇人一跳。
「原來如此,供奉關係斷了。」他說,「所以缺少了家仙的護佑,才會接連出事。」
「供奉關係?」
「不是普通的上香供奉,具體方法我不清楚,但看這裡面堆積的物品,祭祀這位家仙的流程應該十分複雜,因此家仙的威力也就更大。」許向晚站起來,思索著慢慢說:「但楚翹並不知道這裡的存在,這老宅也很多年沒人來了。所以說對於這位青玉娘娘的供奉可以已經中斷了很久,你們知道什麼是信仰嗎?」
啥?一伙人不明所以。
「信仰就是相信的力量,精神層次的力量是很強大的,世上許多奇迹往往出自於信仰。一旦沒人再去相信,那力量自然也就衰敗了,當所有人都忘記了青玉娘娘的存在,沒有人再去供奉,雙方的契約自然也就解除了,家仙便沒有力量再去保護家主,也沒有那個義務再留在這裡,當然就走了。」他說,「而一旦憑藉家仙的力量才興盛起來的家族缺少了這層保護,先前累積的旺運便會加倍反噬,也就是世間興久必衰的規律。」
眾人呆愣了一會,許惜晨不耐煩地撇了撇嘴,「就是說這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了?」楚翹不敢相信,「她走了?」
「對呀,」許惜晨也想到了,「這麼說來你小時候看到的那個白色幽靈,沒準就是這個青玉娘娘,難怪後來再也找不到她了。」
「不可能!」楚翹當即說,「那個白色幽靈是災星,才不是什麼家仙,她從沒給我家帶來什麼好事,現在也還在給我爺爺帶去病痛,怎麼可能走了?」
「完了,這孩子是落下病根了。」許向晚撓撓頭,「人家八成早換個地方修行去了,為的是得道升仙,害你們幹什麼?」
幾個人從地洞里爬出來,又把沙發挪了回去,或坐或站,大半夜裡熱鬧的很。
楚昕富身上的邪祟是楚家經年日久的惡因反噬,那又怎麼能夠輕易驅除。從結果上看,根本毫無幫助。
「這事要說知道,也只可能是楚老爺子了。可他現在那個樣子,也問不出什麼。」
「我明天去看我爺爺。什麼反噬,根本不可能。」楚翹鐵青著一張腫臉,那俊俏的模樣早已瞧不出來。
他氣呼呼地走了,能聽到非常大的甩門聲。紀逢舟嘆了口氣,得盯著這位小少爺啊,趕緊也追了出去。
宋益也笑了笑,「那什麼,就不打擾你們休息了哈。」說著也要撤。
「我有個事搞不明白想請教一下令主。」許向晚耷拉眼一抬。
「這麼嚴重?我沒幹什麼啊。」
「我就是想知道既然那地板下面已經什麼殘餘的氣息都沒了,妳是怎麼感覺到下面有東西的?」
「那當然是因為我厲害,」宋益也十分認真地鼓勵他,「加油,你也行的。」
許向晚沒給氣死過去。
「就是這麼厲害,厲害的沒道理。」宋益也比了個大拇指,是給她自己比的。
眼睛餘光看到白岫,這個少言的男人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地坐在那張沙發上,正對著她笑。
她的心沉了下,是某種被看穿的不適。
本想悄悄進去悄悄出來,但也無礙,聲勢浩大了些但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她深吸了口深夜的涼氣,路過亮著燈的楚翹的卧室,拐了個彎回到了馮媽的住屋。
這屋子一進門是廚房,裡間才是馮媽住的地方,所有生活用品全都擠在這一間小小的屋子裡。馮媽在楚家工作了六年,沒人盯著但一直恪守本分,除了這間分給她的小屋外,絕不亂動別的東西。
宋益也掀開裡屋帘子,當即愣在了那裡。
原本躺在那裡的馮媽不見了,代替的是個白瑩瑩的半透明的女人。那女人坐在床頭,但床並沒有真的感受到她的重量。
她微笑著,似乎一直在等著宋益也回來。
宋益也放下了門帘,驚訝只是一閃而過,她認出那是在醫院楚秀濤床前的女人,也是楚翹口中的白色幽靈。
「原來妳叫青玉呀。」宋益也從外套的掩蓋下將那塊牌位拿了出來,「放心,沒人瞧見。」
見到那塊牌位,女人的眼亮了起來,對她投過感激的目光。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宋益也把牌位往她邊上一放,脫掉了外套,邊脫邊閑聊天一樣跟個虛晃的幻影說:「楚翹也在場,不留神把他招去了。」
女人眼露茫然之色,隨即搖了搖頭。
宋益也過去,看著那空空的床鋪,「也是,肉身都維持不住了。」
名叫青玉的女人笑了,她的身影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消失。宋益也再次拿起了那牌位,現在這可不再只是個普通的木牌子了。
這牌子還沒在手裡焐熱,頭頂傳來聲響動,然後有東西掉到地上摔碎的聲音。這聲音倒很熟悉,上次許向晚破陣,餘力衝掉了房上的瓦,就是這個動靜。但這次跟外力沒關係,是瓦自己落下去的。
宋益也垂下眼睫,好像只是順手地摸了摸牌位上的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