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看似正確的話語，卻引人深思

接下來的幾天，一繪跟老爸老媽又抽空找了一天來看望我，多虧她們的挂念，我覺得身體恢復情況也越來越良好，右手勉強可以握筆寫字，但還不能用力過度，避免傷口二次破裂，不然肯定又要在醫院呆上一段時間了。

「什麼鬼，這題怎麼又算錯了啊。」現在的我正十分煩躁，手中的筆也一直在轉個不停，筆下的數學試卷讓我有種想撕掉它的衝動，它像是在嘲笑我的智商不足以攻略它。這道三角函數題目我根據自己的想法一直解了大概有三遍，得出來的答案與正解差了十萬八千里。

看了下冷嵐月放在桌子上的試卷，接下來還有物理，生物，化學試卷等等，我像是失去力量般癱瘓在了床上，手中的數學試卷跟水筆被我扔在了床的另一角。

「要不去樓下走走算了，反正題目也算不出。」

我打開窗戶，樓下的護士跟醫生正來回奔波在第一線。因為是國慶假期，醫院內的工作人員十分繁忙，各種食物中毒，呼吸感染，感冒發燒等等病症迎面襲來，顯然對於他們來說，這並不是假期，而是常規的加班罷了。世界亦是如此，有多光鮮亮麗的外表，就有多深不見底的黑暗。這樣想著的我，心中更加慚愧，不

僅僅是增添了他們的工作數量，也是為自己的輕易放棄而羞恥。

我的病房是三樓，並不需要坐電梯下去。走在醫院人滿為患的通道中，見到各種各樣神情的人，有痛哭流涕，有神色冷漠，更多是慌張不已，為了親人或者朋友暗中向上天祈禱。

要我來形容的話，這裡更像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小型社會，穿著高檔西裝的人們帶著沒有任何錶情的淡漠臉龐去到專屬vip的電梯裡面，在通往電梯的路上盡量拉開與那些平民百姓的距離，像是怕沾滿到他們低下的空氣。而九成以上的人們就聚集在這不算大的大廳內，有的吃著三塊錢的速食麵，嘴角沾滿食物殘漬的在不知道跟誰大聲的通著電話，有的用卑微的話語向推著平車的護士跟醫生乞求著救活他們的家屬，有的哭泣著請求工作人員可以再寬恕幾天的病房給到他們病重的親人，說錢馬上到位之類的言語。

「....希望我以後不要再到這裡來了。」

沉重的環境跟嘈雜的空間讓我十分不適，這裡距離希望最近，同時距離死亡也是最近。同樣的距離就像天平兩端，緊張的讓人不敢喘氣，生怕秤砣往最壞的一端下降。

我加大了步伐的間距，快速穿過這混亂的空間，前方几百米處就是散步的地方。

「求您了，嚴護士！我家小朋友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接下來的住院費就算是雙倍我也會給你的，求求您就先讓我的孩子住下來吧！」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加之心裡只想著懷中的孩子，這個衣衫不整的中年婦女周圍都是人們的異樣目光，即便如此她也毫不在意，拚命向她口中的嚴護士乞求著，哭喊道。她懷中的小女孩看起來只有7、8歲左右，乖巧可人的臉龐卻是十分的蒼白，腹部隱約包裹著白色繃帶，身上還穿著醫院的條紋病號服，手掌中貼著一塊長方形狀的白色紗布，因為病人身體被劇烈移動，插管的口子處和病號服的腹部位置已經滲出些許的血液，微微染紅，情況十分緊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出了車禍或者被異物撞擊到了身體，住了幾天的醫院病房后因費用不夠，現在被移出了病房。

在這個時間段，我想對於一個不缺錢又急需病房的人來說，就算普通病房出價一天十萬都可以不眨眼的包下，直到他所在意的人痊癒為止。很顯然在我面前的這位中年婦女並不是這樣的人。

「於女士，我非常能理解您現在的心情。可是國慶期間各種各樣的病人的數量急劇上升，我們醫院的床位也早已飽和，甚至連平車數量也不夠用了。您也知道我們院方竭盡所能幫您的小朋友拖延了兩天的病房使用時間，可是下一個病人也急需用到病房，她也早早就預定好了你們使用過的那一間，我們這邊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為了您的小朋友，請儘快把她送到床位還沒飽和的醫院讓她儘快住下吧。」

「嚴護士，如果連你們這麼大的醫院的病房都滿了，我實在是想不到市內還有哪一個醫院的病房還沒被住滿，求求您了，救救我家的孩子吧！」

「於女士！我現在還有非常多的事情要去處理，您也看到了現在醫院的人流量，大家都忙的不可開交，如果因為您的耽誤而導致另一條生命的消逝，您能負擔的起這個責任嗎？」

「嚴護士.......」，拽著護士袖子的手漸漸放鬆，這位於女士顯得十分絕望跟疲倦，眼淚像沒關緊的水龍頭一般，大滴大滴地落在懷中孩子的身上。護士她的話語並沒有錯，自己也負擔不起這個責任，只是看著自己懷中的孩子表情十分痛苦，繃帶處的紅色面積越來越大，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能幫助到她，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感也已經讓勞累過度的身體就快扛不下去。

仔細想想，護士小姐說的並沒有錯，但我還是覺得有哪裡錯了。

「於女士，現在還有一個辦法，就是你問下現場，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病房讓出來給你的小朋友暫時住一下。這樣就不用花費時間在去別家醫院的路上了。」

懷中抱著孩子的母親瞬間把目光向四周發散，

「各位好心人，我的孩子真的已經不能撐太久了，她才剛剛做完手術沒兩天，大家看她現在的繃帶處剛縫合不久的傷口已經滲出血了，再這樣下去我的孩子肯定會活不下去的，希望你們當中有人能先讓出病房讓我的孩子暫住兩天，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熱衷於圍觀的群眾們紛紛轉身離去，眼光迅速逃脫，彷彿這個女人像是兇猛野獸，要離她越遠越安全，剛剛的表演已經讓他們盡興不少，接下來的節目也失去了觀賞的興趣，有的人裝模作樣的繼續打電話，有的則是假裝在睡覺，有的就跟沒看到這對母子一樣，手頭上忙活著五分鐘前的事情。

本來懷有一點點希望的苗頭，在醜陋扭曲的人心面前正逐漸被抹去，

「護士小姐，請等等！」

叫住她的不是於女士或者其他圍觀群眾，而是即將走出醫院大廳準備去外面散步的我。剛剛離場的圍觀群眾紛紛把眼光迅速轉移到了我的身上，身前的於女士跟嚴護士一臉疑惑的看著我，一個是正準備去處理接下來手頭上堆積如山的工作的護士，一個則是不知道該怎麼辦而絕望的母親。我本來是想等十秒，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把病房讓出來給她們，可是冷漠的人們給了我冰冷的屬於他們的正解。

「護士小姐，我就長話短說了，只要有人把病房讓給這位女士就可以了是嗎？」

「是的。」

「好的，我叫景一寂，是303號病房的使用者，現在正式把病房交接給這位女士。您趕快叫醫護人員把小朋友送過去吧。」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在場的人們顯然有點意料不到，

「好...好的。小張，小王，趕快來幫我把這孩子送到303號病房內，快！」很快地她們幾個人就把小女孩送過去治療了，現場只留下了我跟於女士還有一堆圍觀群眾，我用惡毒冰冷的眼光看著周圍這些醜陋的人，他們一個個都不敢跟我鋒利的眼神對視，像是多跟我對視一秒生命就減少一年一樣，不過十秒就作鳥獸散。

這也加深了我對這個世界的憎惡，對於虛偽人心的痛恨。

正當我準備去外面散步的時候，

「撲通」一聲，我身旁的於女士對著我的方向跪了下來，她用力地握著我的手，

「謝謝您，謝謝您，如果沒有您，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小禮的病本來就不能再拖下去，我代替全家人向您道謝，您有什麼想要的，我們都會盡全力給到您！」

這下可把我嚇得不輕，趕快用左手強行把她扶了起來。大姐啊，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可就只能跟你互跪了啊。

「沒事的沒事的，您不用太放在心上，小事一樁而已。我本來也不想在醫院呆下去了。」

「只要讓小禮緩兩天就可以了，病房到時還是歸您使用。」她看了看我的右手，擔心的說著。「對了，怎麼稱呼您呢？」

「您叫我小景就可以了，不用再說什麼您之類的敬語了」

「好，小景。我叫於幻音，孩子是我的獨生女，叫於希禮。她爸爸因為在外出差，我怕他擔心所以還沒告訴他，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救這個孩子了。」

「還是跟您的丈夫說一聲吧。還有，我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而已，不知道您是否能答應？」

「小景，你說。」

「如果您以後在接下來的生活中遇到類似情況，希望您能施以援手，權當把愛心接力下去吧。」雖然我習慣了一個人，也討厭麻煩，但還是希望這個扭曲的世界殘存著肉眼可見的善良。

「我答應你，母親可是要給孩子樹立一個好榜樣的啊。」她好像也理解了我的話中話，堅定的說道。

「那我就放心了。」在這裡也耽誤了不少時間，我還是趁著中午吃飯前去多走一走吧。

「小景，你要去哪？」

「我去散會步。」

「散完步之後希望你能來303，那個病房只是小禮暫時修養的地方，她應該沒過多久就會醒了，到時你過來吧，我也想介紹小禮給你介紹，並且讓她跟你好好的道謝。」

想了想，房間里還有一大堆試卷跟作業，我是得回去一趟。

「好。」道別後她就去303看望孩子了，朝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