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梨肥河
這叫多飲了幾杯?說是多飲了幾壺也不為過。鷹奕與鷹祺對視一眼,不禁發笑。也未再多問,找來了車馬幫著那小廝將鍾季同丟了進去,兩人索性順著街道慢悠悠朝府中走去。
「如今京師之中,世家公子怎麼都成了酒肉之徒?」鷹奕十分失望,自己與數萬將士苦守邊境,豁出一條命去,沒想到換來的卻是世家公子醉生夢死,只因未聽到小曲兒,便不顧身份爛醉街頭,丟盡天家顏面。
「嗨,這些年剛太平些,這些貴公子手裡大把的錢沒處使,可不就到處買醉嘛,你不常在京中,很多事你都不知道。我們都習以為常了。」鷹祺不以為然地說道。
鷹奕卻仍是忿忿不平,「身為男兒就應為國出力,報效朝廷。終日里這麼虛度光陰,打發日子,像什麼話。」
「喲,小奕。你這是拐著彎罵我呢。」鷹祺一臉壞笑。
自覺失言,鷹奕有些手足無措,「鷹祺,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與他們自然是不同的。」
鷹祺正了正色,少有的認真,「有何不同?我為定遠侯之子,也是眾多世家公子。論紈絝,我怕是只多不少。你也常常講我不正經,終日里不做正事。我與他們有何不同?」
見得好友如此說自己,鷹奕有些愧疚,自己是一時失言,沒想到鷹祺竟扯到自己身上去了。鷹祺生性洒脫,為人仗義,頗像其父鷹建松,他無心於朝堂,但也是個俠義之士,行走江湖多年,常常拔刀相助。在自己眼裡與那些只知道醉生夢死的紈絝子弟當然是不一樣的。
但鷹奕一時情急,又沒有鷹祺能說會道,怕越解釋鷹祺越誤會,急得臉通紅。
「哈哈!中計了吧!大哥跟你開玩笑的!」鷹祺捂著肚子大笑起來,「我怎麼可能和那鍾季同一樣呢,那慶親王雖朝中無職,但爵位也不是白得來的,那可是王上的親王叔,這鐘季同大少爺是王上親親的堂兄弟,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這人平日里被人阿諛奉承慣了,雖是沒什麼大本事,一身的臭脾氣可不小,之前看上了一個貌美女子,想要收入房中當小妾,卻沒想到那女子是吏部邱尚書之子邱元仁早已經有婚約的未婚妻。這件事當時轟動京城,著實鬧了好一陣。」
「如此說來,這白日里醉倒街頭反倒真算不得什麼了。」鷹奕嘆了一口氣,背著手往前一邊走一邊感嘆,「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鷹祺朝他頭上拍了一下,「臭小子,你才比鍾季同大幾歲?裝得一副這麼老成的樣子做什麼。」
兩人走著,不一會兒就到了側街,此處人煙略少些,清靜不少,恰在此時一縷琴音幽幽逾牆而來,雖是隔了高牆,影影綽綽地聽不真切,但音韻曲調皆是清逸靈秀,比得那花津樓、紅綃院高雅出不知多少倍,靜靜聽著,令人心中陡然而生遠離凡俗之感。
兩人仰首靜靜細聽了片刻,鷹祺開口介紹道,「這就是我同你所說的游香閣,你莫輕視它,此地就是一個簡簡單單聽曲賞舞的樂坊,清雅得很,不是那煙花柳巷。你我二人進去稍坐片刻如何?」
「罷了吧,」鷹奕還是心懷芥蒂,不願出入這種地方,「父親母親想來已經到府中了,我們還是先回府好好請安吧。」
「唉。走吧走吧。」鷹祺十分無奈地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看著牆內那株紅梅,「那可是茂名先生坐鎮的游香閣啊。」
天色越是黑,京師之中便越是熱鬧,太陽剛落到山後去,天地就被黑暗籠罩住,不過無須擔心,這黑暗持續不到一刻,便被那滿城的燈紅酒綠所取代。穿城而過的梨肥河將京師一分兩半,西頭這一半雖小,但卻最為熱鬧,繞河而去,坐落著鱗次櫛比的高軒華院、亭台樓閣,夜色越是濃厚,此處越是喧囂,笙歌艷舞,嬉笑打鬧,直到天明方休。
被梨肥河圈繞起來的歡笑場,各有各的特色,但又大同小異,無非都是為討得客人的一點歡心,才在此夜夜笙簫。但近來紅綃院的朱媽媽不太開心,攥緊了手中的絹帕,咬著嘴唇死死盯著西頭的梧桐巷,那樓塢之中只星星點點的燈火,並不同自己院中一樣熱鬧,自己實在是想不通,這個剛開了沒幾日、不起眼的小樂坊為什麼那麼受人歡迎,就連自己常年的老主顧,也擠破了腦袋要去那游香閣里走一遭。
「我的好姐姐,你想什麼呢。」謝芷軒的姚姨走上前來搭話,紅綃院一向是拔尖的,自己的謝芷軒和花津樓一向被這朱媽媽壓得死死的,這紅綃院今日被別人搶了風頭,她起初是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但這都快半月了,那游香閣的熱度半點沒褪下來,反而吸引了更多京師的達官貴人。她也不由地擔心起來,若是再如此下去,怕是朱媽媽與自己誰也站不住腳跟了。於是兩個宿敵在這種境況中,成功消解了宿怨,成了統一戰線的朋友。
朱媽媽眼中含恨,『』還能想什麼。再如此下去你我都得捲鋪蓋走人。我是真弄不明白,我這紅綃院的姑娘可是滿京師最年輕貌美的,居然也有留不住人的一天。」
「嗨呀,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紅綃院的姑娘是漂亮,我謝芷軒的舞蹈有風韻,可咱們都逃不出這一個俗字。」姚姨掐著腰輕搖團扇。
「俗?」朱媽媽有些懵,「這梨肥河中的人,哪個不俗。若是不俗,怎麼討得客人歡心。」
「這你就不明白了吧。咱們從根上就同那游香閣的不一樣,咱們是費盡了心思討客人歡心。那游香閣呢,高興了便開門迎兩個客人進去彈彈小曲兒,聊聊風月。不高興了,你縱是天王老子,她也不開門。」
「這樣如何使得?往來這梨肥河中不是有權就是有勢,怎麼得罪得起?」朱媽媽十分吃驚。
「是啊,咱們是費盡了心思討別人的歡心。她們倒好,倒是成了權貴們費盡心思討她們的歡心了。這就叫高雅了?真是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