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雨中痛
白玉風失神的看著空靈靈離開的方向,許久之後都沒能緩過來,銀河倒瀉般的滂沱大雨落到湖面,彷彿落到了他的心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看不清的朦朧雨霧之中有一道身影朝他這個方向飛奔而來,白玉風的心驟然緊張,驟然期待。
人影越來越近,越來越高大。
來的人當然不會是空靈靈.
紀蠻冒著大雨氣喘吁吁的來到了亭內。
紀蠻快人快語急著說道:「你真的就讓她這麼走了?」
白玉風看著渾身濕透的紀蠻,道:「她只是回去幫個忙而已,你緊張什麼?」
紀蠻說道:「可是你不知道嗎,她回去就很可能出不來了!」
白玉風微微一怔,剛剛空靈靈也當著他的面說過同樣的話,這自然是讓白玉風非常意外,看來空靈靈的確有些事情沒對自己講過。
瞧見白玉風茫然的模樣,紀蠻接著道:「看來她真的沒跟你提起。」
白玉風忍不住問道:「究竟是什麼事?」
紀蠻說道:「空靈靈在六歲的時候就和廖家公子廖不凡定有娃娃親,空靈靈今年十六歲,正是他們履行這門親事的時候。」
白玉風『噌』的一聲站起,他的心跳在這一瞬間加快,面色更是剎那蒼白如紙,腦海中有一道聲音在瘋狂的吶喊著。
快去追她回來,現在去還來得及。
可另一道聲音又在勸解道:你追她回來不是在害她嗎,他們的親事從小就定了,你去了又有什麼用,再說你的敵人是誰你不知道嗎,你讓空靈靈跟著你每天擔驚受怕?
於是白玉風在矛盾中痛苦,在痛苦中咆哮,在咆哮中撕裂……
我不能害她,現在的我看似風光,可未來虛無縹緲,如不能奪得家主之位,我將一無所有,整個白氏家族都將不能容納我的存在,那時我還怎麼去保護她,我面臨的或許是那幾位兄長的亡命追殺。
白玉風這人的一大特點就是大事面前面不改色,不論內心多麼痛苦無助,他也很少會在人面前表現出來異樣。
於是他依舊平靜著說道:「這對她也是好事,十六歲也是到了嫁娶的年紀了。」
紀蠻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他得知消息之後第一時間來勸白玉風,當然就是為了讓白玉風追空靈靈回來,甚至要想辦法阻止這門親事,可是他剛剛說了什麼?
「這可是你的真心話,你真要枉費空靈靈對你的一片痴情?」
「她對我痴情,不代表我就得接受。」
「你……那你可知道,去年廖不凡已經娶了第二任妾侍,空靈靈將是他的第三個女人,你能忍心看著空靈靈在廖家受這種屈辱?」
白玉風的眼中又是隱晦的出現了一抹絞痛,但他還是說道:「空家在這嵐山城影響力不小,就算看在老瘋子的面子上,他也不會讓空靈靈做小的吧。」
「你……」
紀蠻的身軀在顫抖,他的眼中有著兩團火焰在瘋狂的燃燒。
那巨大的手掌突然一把揪起了白玉風的衣襟,他咆哮道:「白玉風,老子真的對你太失望了,空靈靈對你一片痴情,你就這麼來回報她,你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你說讓她幫忙,她可以放下手頭的所有事情第一時間趕來嵐山城幫你,你嗎的你還是人嗎?」
巨大的力量幾乎將白玉風從地上拎了起來,唾沫星子飛濺他一臉,狂暴的氣息更是讓八角亭四周的湖面炸起了兩三米高的水花。
白玉風似也被激起了滔天怒火,體內氣勢滾盪之間,他朝前一掌拍去。
拳掌交接,二人分別朝後退出十米開外,四周湖面寸寸炸裂,整座八角亭已難以承受住他們二人的壓力而崩塌,好在承受八角亭的這座地基還算結實沒有塌陷下去。
白玉風來到了雨中,他怒吼道:「你知道什麼,這個世界,很多事就是你無法選擇的,你無法選擇你的出生,你無法選擇你的性別,你無法選擇你是貧窮還是富貴,所以有些事情我們就必須要接受,生來就得接受,你我空靈靈誰也不能例外。」
紀蠻大怒道:「放你的狗臭屁,出生無法選擇,你可以選擇你走什麼樣的路,性別無法選擇,你可以選擇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還是做一個知書達理溫柔賢惠的女人,富貴更可通過後天努力和機遇得到。」
白玉風說道:「那又怎樣呢,我和空靈靈終究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你就該早拒絕她,而不是在這個時候對她迎頭一擊!」
紀蠻那龐大的身體攜帶著恐怖的力量瞬息而至,白玉風大驚,體內龍吟之聲呼嘯而出,四重鎮龍印擋在身前。
但兩掌交接的瞬間,白玉風依舊是如炮彈被紀蠻一掌砸的倒射而去,沿途所到的湖面竟因白玉風後退的速度而朝兩邊分開形成近兩米高的浪花。
只聽轟的一聲,湖邊巨大的假山直接被白玉風的後背砸爆,一口鮮血自他口中狂噴而出,但雨水瞬間將這血水衝散的無影無蹤。
而紀蠻則是藉助湖亭地基的力量,身軀在湖中央劃出了一道拋物線朝白玉風衝擊而去,此刻他狂暴的氣息就如一頭髮狂的猩猩從天而降,那血紅色的雙目更是叫人心膽俱裂。
「我.靠,你……來真的……」
紀蠻的拳頭轟然砸下,只聽通的一聲,白玉風甚至感覺到大地都震動了一瞬,他的身體瞬間下沉。
那比一般人腦袋還要大的拳頭並未落到他身上,離白玉風身邊半米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所以白玉風才會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猛的一沉。
紀蠻天生神力,就算把他放到白氏家族也是一等一的天才,再加上他現在情緒的不穩定,力量堪比魔神附體!
紀蠻高大的身體站了起來,道:「想不到你居然是個孬種,早知如此,老子當初寧死也不會讓你救我的命!」
紀蠻說完徑直扭頭沿著湖邊離開了白玉風的視線,留下他躺在地上接受大雨的沖刷。
「孬種,我真的是孬種嗎?」任由雨水不斷衝擊他的面頰,曾經和空靈靈在一起的畫面接踵而來。
可是這些畫面卻在一點一滴被落下的雨水擊碎,伴隨著他的心似乎也變得四分五裂。
阻止空靈靈和廖不凡的婚事,就意味著自己將會在嵐山城得罪廖家甚至是空家。
現在他自己的力量還很有限,公孫鵬、蕭燕這都是他的敵人,還有一個不知行蹤的白玉虎,如果再加上這兩方勢力,有如此之多的敵人攔在眼前,玉風堂如何在一年之後達到他預期的目標?
他何嘗不明白空靈靈的心,他也知道這件事對空靈靈是多麼的不公平。
可正如他剛剛跟紀蠻說過的話,有些事情,我們生來就只能接受,有些人,生來就要承擔痛苦。
白玉風就這麼躺在雨中,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
「看來你現在需要一把傘。」一個婀娜多姿的女人正在笑眯眯的將一把油紙傘遮到了白玉風的身上。
白玉風勉強撐著坐了起來,他說道:「解憂,你怎麼來了?」
解憂說道:「因為你有憂愁,而我又叫解憂,所以我就來了啊。」
白玉風苦笑一聲道:「這個理由真是沒毛病。」
解憂輕笑一聲,道:「其實是因為紀蠻去了我的小店,他一口氣將店裡一半的酒喝了個精光,所以我就猜到你們一定出事了。」
白玉風嘆了口氣,紀蠻一直把自己當成空靈靈的大哥,這個時候自己小妹要給人當妾侍,再加上白玉風又是這個樣子,他生氣當然是有理由的。
「其實我……」
「不必多說,紀蠻都已告訴我了。」
「所以……你也認為我是孬種對不對?」
「能把玉風堂在一年內經營到這種地步的,我可不認為是一個孬種能做到的,你只是在玉風堂和空靈靈之間做了一個選擇而已。」
不得不說解憂的分析絲毫不差,她似乎比紀蠻和空靈靈都要明白白玉風的苦楚。
也許她不知道玉風堂對白玉風意味著什麼,但她知道玉風堂對白玉風非常的重要,而現在玉風堂還沒有資格和廖家乃至空家相抗衡。
解憂接著說道:「其實這件事並沒有你想的這麼嚴重!」
白玉風疑惑道:「此話怎講?」
解憂說道:「其一,即便你現在不接受空靈靈,那你也完全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去阻止,朋友有難,你難道不應該幫忙嗎,想想空靈靈曾經是怎麼幫你的?」
白玉風忽然慚愧,空靈靈對他的好根本不用細說,白玉風自己也清楚的很,那已經可以說是一種無私的奉獻了,但現在的自己呢?
「廖不凡正如他的名字,不論是天資還是後天成就都是相當不凡,所以也就養成了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的傲氣,從他手上過過的女人不計其數,空靈靈真要嫁給他,她這一生也就算是毀了。」
白玉風一直只在考慮玉風堂,卻忽略了這最重要的一點,紀蠻即使來勸,他一個大老爺們兒,一言不合就動手,白玉風根本無法冷靜的去思考。
解憂的話一針見血,白玉風突然明白了此事對空靈靈的影響是何其之大。
「所以你必須要阻止這場婚事,可是這並不是就要你直接和廖家還有空家短兵相接,至少你該明白空家是非常疼愛空靈靈的,只是他們礙不下面子只能履行當初的承諾,畢竟這門親事是老瘋子當初親自提的,但老瘋子最近還在閉關,他如果出關的話,也許都不用你去做這件事了。」
此刻白玉風內心如明鏡,解憂短短的幾句話已讓他心態扭轉改觀,自己又怎能做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此刻他清晰的記得,大雨的那一頭,空靈靈臨走還在說著:你放心,你要的東西,我還是會想辦法給你的!
白玉風的心頭忽然刺痛,只考慮玉風堂的安危,完全忽略空靈靈的感受,自己的所作所為連畜生也不如,可笑自己居然還不斷矛盾不斷的選擇,這還用選擇嗎?
好在如今還有彌補的機會。
只聽解憂接著說道:「空家是絕不會因為你阻止婚事而對玉風堂出手的,他們可沒那麼小心眼兒,況且你還是在幫空靈靈,所以你接下來只會多廖家這個對手,確切的說是多一個廖不凡這樣的對手。」
白玉風吸了口氣,目光忽然多了一絲堅定,道:「天塌下來我也得扛著!」
解憂淺淺一笑道:「我都說了沒這麼嚴重,如此非凡的你,嵐山城這點小麻煩又算什麼呢,你只要記住一點,也許你的目標遠大到無人能及,可是到達目標的沿途風景也一定不能錯過。」
解憂把手中早已準備好的另外一把油紙傘遞給了白玉風,她起身淡淡一笑接著說道:「明天就是空家老爺子空天刃的八十大壽,廖不凡也一定會去的。」
白玉風忽然問道:「解憂,你……你為什麼幫我?」
解憂撐著傘朝雨中走去,她回眸一笑道:「因為我叫解憂啊!」
白玉風透過雨簾看到她離去的朦朧身影發著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