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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挎著包走了出去,爭吵聲讓酒吧里的人探過頭來看熱鬧,我一直都在說櫃檯,夏從未糾正過我,和我說話時,也一直按我的習慣說櫃檯。
但這無所謂,夏站在我旁邊,撿起吧台上的錢,數了數,放進口袋裡,她要去替這個女孩考試去,夏說「她是對我好的。」是的,她是對夏好的,她給夏的錢絕對不止考試的錢,多出了整整一倍,夏也不是為了她的錢才去考試的,夏一定要這個女孩拿到畢業證書,哪怕就是個職高。
這個女孩叫賈如,是夏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夏只說了這一句話,晚上回家后掏出英語課本,替賈如複習起來,夏是努力的,一定要替她考個優出來。
夏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著我新買的運動T恤,上面印有耐克的商標,夏正小心翼翼的拿鉛筆描到自己新買的白T恤上,一針一線的繡起來,綉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商標,只要不近看,也無二異,「自己生產商標啊。」我站在一旁問。
「你看這也差不多嘛,你那件四百,我這件二十,都一樣哈。」夏抖了抖衣服問我,得意的笑著。
「你別的衣服上的商標也是這麼出來的。」
「噓,看透別說透,你還有別的牌子嗎,我描一描,縫褲子上。」
我坐在電視機前看電影,夏在書房寫作業,看電影時,我的胸口就一陣陣的痛,喘不上氣來,背後好像有隻手在鎖住我的喉嚨,不讓我呼吸,置我於死地,電影放的什麼,我不知道,就看到電視機畫面在無限放大,一個個的漩渦在裡面打轉,我躺在沙發上,自我調整,只是這兩天去公司工作,太累了,我一個勁的自我暗示,只是太累了,只是太累了,我在自我安慰中休息下來。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書房的燈還在亮著,我躺在沙發上,一身黏汗,扶著沙發站起來,到衛生間洗澡,沖個涼水澡,吃片安眠藥睡覺。
水很涼,我打了個冷戰,接著渾身發軟,癱倒在地上,我想打開門,但就是沒有力氣,心裡感覺自己已經摸到了門把手,但手還是癱在地上,這是夢嗎,我連扭自己一下,叫醒夢境的力氣都沒有,我用勁渾身最後一絲力氣,大叫了一聲『夏』。
我醒來時,已經在醫院了,躺在急診室里,一聲的冷汗,只是身體過於疲憊后的應激反應,夏蹲在門口,也渾身是汗,我身上只有一條浴巾,實在不知道怎麼走出這急診室的門。
夏的手裡拎著我的衣服,我穿上衣服,去掛吊針,夏坐在我旁邊,眼神四處飄動,我看著吊針的水,也是不知所措,沒有人說話打破這局面,只有凝固的尷尬包圍我和夏。
第二天一早,我在家裡沒有去公司,夏也沒有去輔導班,害怕我再次暈倒,我打開電腦,看著自己的行程,夏站在我身後說「醫生說,你要多休息。」
「我知道啊。」
「那你就不要工作了。」
「可是競爭很激烈啊,比你們高考還猛,干不好怎麼發工資啊。」
我喊夏過來,指著電腦說,我要出差了,先去A城,再去B城,談完業務還要討論細節,我還沒有出發,就已經廢在家裡了,怎麼還有精力到遠方舌戰群儒呢。
「另一個老闆呢?」
「他要離婚,事情比我還多。」
「他是不是以為你在家休息了兩個月,養精蓄銳了這麼久,可以出戰一試呢。」
「隨他吧,我必須出發了,你自己一個人在酒吧,早點關門,我給你我家的鑰匙,晚上回來關緊門,別隨便開門,有什麼事情麻煩樓上的人就可以,回來我去謝謝他們。」
我還沒有說完,夏打斷了我,說「我去文豪家住也可以,還近。」
「這幾天這麼熱,你在我家就是,就當給我看著家行嗎?」我合上電腦,轉過頭問夏。
「夏趴在地圖上看我出差的城市,問「你怎麼去啊?」
「飛機啊。」
「飛機,我這輩子還沒做過飛機呢,真好。」夏自言自語,一臉期待。
夏說過,自己這輩子還沒有出過這個城市呢,最遠就是去郊區的大學收二手書,我看著夏,夏正在看著地圖上的小圈圈,南方有她想去的大學,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再過一個月,夏就要坐著火車去心儀的大學了。
我沒有說話,晚上,我沒有去酒吧,身體虛弱的躺在床上,一是因為真的累,二是要裝累,我想帶夏去南方。
夏自己一人去的酒吧,文豪在店裡給他打下手,我躺在家裡,頭腦沉沉,準備著談判的資料,字在電腦上來回爬動,我看著看著就睡了。
十二點,我在小區門口等著夏,夏騎著單車,風吹著幾根扎不進去的劉海,灌進夏寬鬆的衣服里,呲的一聲剎住車。
「哥,你幹啥去?」
「等你的。」
「我去,待遇這麼好嗎?」
「想什麼呢,我不在這裡等你,門衛是不會放你進去的。」
夏舉起門禁卡,說「我有卡啊。」我點點頭,說「忘了,回頭你拿卡進吧。」
我坐在夏的車座上,被夏帶著回家,夏的車座很硬,坐著很不舒服,我的重量讓夏騎得很慢,我伸手揪出夏后口袋裡的軍刀,放在手裡把玩,夏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很香,我問夏,「你這個刀一直放在口袋了,不硌得慌嗎啊?」
「硌得慌啊,習慣就好了。」
「你用過這把刀嗎?」
「當然了,好多次。」
「比如說。」
「比如說,比如說,切水果了,切蔬菜了,都用它。」
「不說算了。」
「哥,不是不說,關鍵這就是它的用處啊。」夏說著,單手騎車,問我要過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