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Chapter03

說完之後唐江晚就跑回家了。留下張哲南一個人在原地傻笑。

其實唐江晚一直都還算那種蠻乖的小孩，算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乖乖女吧。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小時候還挺皮的，天不怕地不怕，沒少挨打。後來上了小學以後，爹媽管得有些嚴了，慢慢的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就像一個人一直以來都是很隨性的那種生活，突然有一天，有人來告訴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就像是散漫慣了的麻雀，突然被鎖進了鐵籠子。她爺爺以前是軍人，奶奶是老師。印象里就是爺爺總唱白臉，奶奶唱紅臉。很多年前爺爺奶奶帶著她去了鄉下。她一直都覺得，從出生到六歲那七年可能是她過得最快樂的時光。因為七歲上了小學唐爹唐媽就給她強制性的從爺爺奶奶身邊接走了。記憶里那時候的天似乎都比現在要更藍一些，那時候唐爸每次回奶奶家看她，六一的時候都會給她買一個小蛋糕，很小的那種蛋糕，六歲那年他跟她講：「晚晚啊，以後就是大孩子了，這是爸爸給你的最後一個兒童節蛋糕。」那時候小，聽完之後雖然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但小江晚心裡還是有一點失落。

上小學的時候，一年級，一個班大概能有六七十個人吧。人挺多的那時候。也就是在那時候，她第一次覺得其實自己也沒有多出眾，平平常常。但那時候的她，會有很想要做好，想要做得更好，想要拿第一名，然後爹媽一開心，她就可以回爺爺奶奶家了。那個時候的她，也還是自信的。但外婆他們一直都覺得她太皮了，他們好像還去找算卦先生給唐江晚和表姐楊珊算過命，那天外婆回來的時候眼睛瞪得好像想要把她吃掉，她對唐媽說一定要好好管教這個女兒，不能讓唐江晚再跟著爺爺奶奶了，講的還挺難聽的。唐江晚大概三歲的時候表弟杜承澤出生，她很少去外婆家的，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子都喜歡咬人，反正她這個表弟很愛咬人，表姐小時候是外婆帶大的，所以在外婆家時間比較多，被他咬得手臂胳膊都是疤，但他都不怎麼常咬唐江晚的，也可能是因為她去外婆家的次數並不是很多吧。可還是咬了幾次，雖然都沒有咬表姐咬得狠。最嚴重的那次是咬她也咬破了手臂，那時候的唐江晚也不過是個孩子，在外婆家大鬧了一場，可是外婆他們一直跟她講道理跟她說「算了」，她問憑什麼，他們說，因為他是弟弟，姐姐必須要讓著弟弟，可是後來唐江晚和表姐好像也鬧過矛盾，他們都說，是她不懂事，她應該跟姐姐道歉。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大家子，過年的時候吧，那種大的圓的桌子，吃飯，圍成一桌教訓她，說她這個不好，那個也不好，他們把這一切都歸咎於她沒有家教，被爺爺奶奶慣壞了。極端的時候外婆他們甚至讓唐媽控制她不讓她回爺爺奶奶家，不讓她跟他們見面。

從小到大爺爺在唐江晚心目中都是一個，怎麼說呢，應該算是很厲害的人，他們剛去鄉下的時候，沒有田，鄉里人也挺排斥，奶奶常常在半夜爺爺去生產隊開會分田地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床頭委屈的小聲哭，又怕吵醒她，其實很多時候她都是醒著的，跟著奶奶一起哭，但她不敢哭出聲，只敢默默地掉眼淚。爺爺從來沒有在唐江晚面前掉過眼淚，再難的時候也沒有過。但是他們不讓她回去的那段時間，爺爺偷偷騎車來家裡看過她，還給她帶了吃的。哽咽著對她說：「晚晚啊你要聽話，好好學習，奶奶在家裡好想你喔，所以讓爺爺來看看你，別告訴你爸媽爺爺來看你啦，不然他們又要不高興了。」爺爺走的時候也在抹眼淚，那天下午她一個人在家哭了很久很久，但是在爹媽下班回來之前她還是收拾的好好地，他們也沒有看出來她哪裡不對。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她做事情會很怕自己做不好然後回去被罵。也開始變得不太愛講話了。她也不是沒有掙扎過，但好像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她開始試著假裝做個懂禮貌識大體又文靜的乖小孩。到後來，聽他們說什麼她變了很多就好像拯救了她的一生一樣她也能笑著接受了。

而自從答應和張哲南在一起之後好像很多男孩子也開始和唐江晚搭話。

課間的時候白晴、封燁、江俊浩和唐江晚整個一小組都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唐江晚你知不知道其實你不說話的時候，還有一個人走路的時候臉真的挺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高冷呢。」江俊浩半開玩笑的說。

「我……有嗎?」唐江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他說的沒錯。」一旁看著雜誌的封燁也抬頭說。唐江晚看了看白晴，發現白晴也默默地點了點頭:「晚晚，好像是有點是這樣。我剛開始和你不熟悉的時候還覺得你很高傲不好相處呢……」正說著話，張哲南又來班級找她了。是照例來給她送吃的。轉身準備回座位的時候，「晚晚我餓了!」鄭晚歆又在座位上隔老遠打趣她，「給你吃!大小姐!」說著唐江晚便從袋子里拿了包薯片扔給她。

回到座位以後唐江晚看著封燁，思緒飄到了很久以前:「封燁，你為什麼不喜歡鄭晚歆啊?」這個問題埋在唐江晚心裡已經很久了，之前不怎麼熟悉的時候不好意思問，現在終於問出來了。

高一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流行用彩繩編手環愛心之類的小玩意，唐江晚手笨，跟著鄭晚歆編了好久只編出來一個四不像愛心，還是在鄭晚歆的協助下好不容易才完成的。

鄭晚歆呢，小心翼翼編了三天的小愛心，完成之後拉著唐江晚跑去送給封燁，封燁拒絕了，後來還不耐煩甩到了地上。

那天是唐江晚第一次看見鄭晚歆哭。她一邊哭一邊說:「臭封燁，有什麼了不起的，不要拉倒嗚嗚嗚……」然後就把那個她自己用淡藍色彩繩編了那麼久的愛心給丟進了垃圾桶。

當時唐江晚還怪心疼的，心想著他不要我要。原以為都這樣了該放棄了吧，可沒過兩天鄭晚歆又滿血復活了:「他喜不喜歡我是他的事，但是他不能阻止我喜歡他，嘻嘻。」

「煩不煩啊你，吃你的吧。數學老師今天講的內容你全會了嗎唐江晚?」封燁的嘴也挺毒的，專戳她痛處。唐江晚忿忿不平的拿出了數學練習冊，一邊寫一邊在心裡吐槽封燁真小氣。

課間總有男生喜歡聚集在班級門口，這時候有人往裡探頭叫:「阿恆出來玩啊!」後排的吳思遠立馬答應:「來了來了，等一下。」

陳星恆和吳思遠應該算是七班的大哥了，但是唐江晚覺得他們兩個不是那種壞孩子，他們只是愛玩。因為陳星恆和張哲南關係也很好所以連帶和唐江晚的關係也近了許多。

陳星恆出去的時候路過唐江晚座位還敲了敲她的桌子:「下課還這麼認真啊，不去看看阿南啊，他巴不得天天跟你膩在一塊。」唐江晚漲紅了臉抬頭笑著瞪了他一眼。

不經意往班級門口看了一眼，原來是孟愁予。可能男孩子天生就有那種磁場吧，所以他剛轉來學校就能和他們玩到一起去。就像愛玩的男孩子是一家，好看的女孩子也是一家。孟愁予好像特別愛笑，他亞麻色的頭髮在陽光下很顯眼，幾個男孩子在班級門口有說有笑。惹得班裡一群女孩子心潮澎湃。白晴也有點反常，不停地和江俊浩說笑，笑到臉都紅了。

張哲南照例每天上學放學都會等唐江晚一起，很多男生開始喊唐江晚「南嫂」，每每這個時候唐江晚都會羞紅了臉，她個子在女孩子裡面算是中等的，皮膚白，可是臉卻容易紅，夏天的時候太陽稍微一曬也會紅得像櫻桃。

「江晚，我感覺我們兩個一直都是我主動誒，你能不能，稍微主動一點點。」放學的時候兩個人走得好好的，張哲南突然停下來定定的看著唐江晚說。

「好。」女孩垂著眸子，睫毛很長，臉又紅了。「好啦好啦，真拿你沒辦法!我們慢慢來行吧小可愛，你只要給我一點點回應就好了。」張哲南見唐江晚這幅樣子，無可奈何的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們在一起之後，張哲南每天都會把她送到家門口，看著她上樓才會騎車離開。唐江晚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張哲南，但她知道，她已經開始慢慢習慣這個人出現在她的生活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秋天快要來了，唐江晚只覺得這晚風吹在身上她挺冷的。她把身上的校服外套裹緊了些，邁著沉重的步伐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