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三十七章[09.09]

V第三十七章[09.09]

玉不琢不成器,往年他們著實太過放縱,如今若再不狠狠心,只怕日後越發難以管束了。

徐秋打翻了粥碗,哭了大半夜,饒是打小跟著的下人們聽得肝腸寸斷,因有老爺夫人的命令在前,也不敢勸慰。最後徐秋累了餓了,自己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第二天餓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直接被小廝抱著去的鏢局。

見他蔫噠噠的,晶瑩圓潤的肉乎乎的臉蛋都好似凹陷了些,胭脂心疼的不得了,夾了個細肉蓉的筍丁包子給他,又取了半碗八寶粥,「吃吧,餓壞了吧?」

從出生到現在,徐秋何曾知道餓字怎麼寫?昨兒半夜就後悔了,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麼風骨氣節,一邊抽抽噎噎的掉淚,一邊抓著包子啃,吃的滿手滿臉都是油,就覺得從未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便是那碗粥,也一粒米沒剩,都乾乾淨淨吃光了,小廝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

自家少爺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不少,尤其愛挑食,每到飯點都令人十分頭痛,多少人追著勸著都吃不好呢,如今竟把一碗在普通不過的八寶粥吃凈了?回頭夫人知道了,只怕頭一句就要念阿彌陀佛。

雖然性格執拗,到底是知府家裡教出來的,禮儀還是懂的。吃完之後,徐秋還規規矩矩的對胭脂道謝。

趙恆就道:「吃完了,先走兩圈,然後歇一刻鐘,再走三圈。昨日你功課未完成,今日便沒有點心吃。」

徐秋一聽就覺得腿肚子疼,下意識看向頭一個對自己表示善意的胭脂,委委屈屈的哀求道:「仙女姐姐,我不想跑。」

然而這會兒仙女姐姐也不管用,因為她很明白公私分明、各有所長的道理,壓根兒不會插手此事,只是一臉愛莫能助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乖,你師父乃是這沂源府頭一號能幹的,聽他的准沒錯!」

被這樣一個玉雪可愛的孩子眼巴巴看著,胭脂也是一陣陣心虛,很怕最後撐不住,說完這話之後便立即起身,帶著蓮花去了香粉宅。徒留徐秋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

趙恆敲了敲桌子,徐秋就抖了一抖。

似乎是一夜之間,最疼愛自己的爹娘也不向著自己了,當真沒有指望了!

「別看了,走吧。」

且不說徐秋是如何垂頭喪氣,胭脂竟在香粉宅里遇見了許久不見的胡九娘,看見對方的瞬間,兩人都是一怔,然後齊齊上前問好。

「近來忙得很,有日子沒見你了,可還好?」

一身留仙裙的胡九娘還是記憶中那般明媚嬌艷,梳著最時興的飛仙髻,簪著幾隻步搖,額上貼著花黃,面上塗抹的也是最好賣的油胭脂。

她便如一支永不凋零的玫瑰,哪怕最凌冽的寒冬,也依舊這樣生動。

香粉宅內好些往來的客人都不由自主的將視線投在她身上,又羨慕又嫉妒,還有的低頭討論著什麼,保不齊家去就效仿了。

胡九娘笑笑,「不算太好,倒也不太壞。」

頓了頓,又道:「前兒我找了個活兒,教城東玄武街上的蘇小姐彈琵琶。」

見胭脂難掩驚訝,胡九娘又笑了,神色有些複雜,「日子總得過下去,好歹找些事做。」

她是不缺錢的,可決定放手之後,她忽然就發現自己的生活空虛了許多,叫她有些……無所適從。

她依舊美貌如初,也脫了賤籍,不必擔心有客人朝打夕罵,也有足夠支撐下半輩子的錢財,甚至一度糾纏自己的郭賽也跑得不知去向,然而卻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胡九娘看過大夫,誰都說不出什麼子丑寅卯,最後還是貼身丫頭大著膽子進言,說她恐怕是閑的。

胡九娘聽后愣了半晌,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太閑了,難免會胡思亂想,越想越多,越想越亂,哪裡還睡得著?

想明白之後,胡九娘決定做些改變,正巧城中有位富家小姐想學琵琶,而她又聲名在外,兩邊一拍即合。

許是因為忙起來了,又或許只是暫時有了寄託,胡九娘驚訝的發現自己終於可以再次一覺到天亮,於是對這活計倒有了幾分真心。

胭脂靜靜地聽著,發現她說這些事的時候,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也好,多出門走走,多認識幾個人,日子也有趣些。」

胡九娘瞧了她一眼,笑道:「我已聽說了,有位江老闆十分的能幹,難得又那樣年青,來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話音未落,兩個人就都笑了起來。

笑完了,胡九娘又伸出自己塗的鮮紅的指甲,對胭脂突發奇想道:「這甲油,還有沒有旁的顏色?」

「自然是有的,」胭脂道,「粉色,正紅,紫色,不過想來你也都看過了。」

胡九娘果然點頭,有些失望,「我已都買了的,只是這麼些年了,不管是早先的鳳仙花汁還是其他什麼,翻來覆去不過就這麼幾個顏色,看也看膩了,若是得閑兒,你單獨替我調兩瓶顏色特別的如何?」

顏色特別的?

胭脂一時間有些茫然,「如何特別?」

胡九娘用梅花瓣似的指甲輕輕點了點下巴,視線劃過天邊時忽然咯咯嬌笑出身,「譬如說,藍色?」又指了指路邊充滿勃勃生機的小草和剛被春雨滋潤過的土地,「綠色?黑色?」

胭脂尚未說話,蓮花已驚訝萬分的道:「這些個顏色,哪裡能上手?妖怪似的,怪嚇人的。」

胡九娘越發笑的歡,眼波流轉的道:「小姑娘,我且來問你,這有鳳仙花汁塗指甲之前,有誰想過有朝一日能將指甲染成旁的顏色么?」

蓮花茫然的搖了搖頭,「大約是,沒有的吧。」

「這不就成了?」胡九娘一臉的理所應當,「還有這什麼花黃,時興的妝容,哪一樣不是從無到有?還有前兩年風靡一時的白妝,才剛出來的時候不也有許多人嗤之以鼻,可後來還不是競相追逐?這又算的了什麼?」

蓮花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胭脂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她自認自己逃家、做買賣,已可算是叛道離經,可如今看來,還是過於拘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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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娘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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