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送我入泥潭
「你說你也是要參加躍溪試?可為什麼你不說出來,再晚一會,我們就可以嘗嘗牢房的午飯了」徐自安看著白航無所事事又若無其事的懶散模樣,惱火說道。
「這大離的牢房挺結實,就是這牢飯的確不怎麼合口,也不知道能不能點外面的吃食,上清樓的紅燒大閘蟹那是一個香,實在不行,來份岳陽樓的獅子頭也不錯」想著清晨時獄卒端來的清湯粥飯,白航沒滋沒味的雙手枕后,一條腿翹起不停搖蕩,搖的身下的板床吱吱作響。
「還給你架上爐火來頓火鍋嘞」徐自安氣悶嘲諷道。
「火鍋?」白航驀然眉目一亮,翻身坐起,拍手說道「這個好,多要些蘸醬,涮毛肚的滋味不要太香」
「你能不能有點正形」一夜的相處,徐自安已經大慨了解這位小爺的乖張習性,嘆道「真不知道你怎麼就有了這幅好皮囊?」
「你在嫉妒我」
白航起身站起,走到冰冷牢欄處,故作瀟洒的一手扶欄一手叉腰,向上輕輕吹了一口氣,吹挑起額間的一些碎發,顯得很是輕佻張狂。
在心中嘆了一聲后,徐自安搖了搖頭走向一邊,「你說你來自柏廬,柏廬不是世外的強大宗門嗎,可你這哪裡有出身世外宗門的樣子?」
「出身世外之地應該是什麼樣子?」白航抿著薄唇,微微靠近徐自安,魑魅一笑,問道「你是說我不風流?還是不倜儻?又或者不夠玉樹臨風瀟洒放蕩?」
「你說的那些你都不缺,只是太過了,過的有些………」徐自安看著這位無論處在何處都能驚艷眾生的翩翩俊美公子,側首想了片刻,緩聲說出了一個字「假」
佰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恐怕是世上所有詩詞中形容翩美公子最好的詮釋,白航無疑那舉世無雙的貌美公子,但和什麼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是沾不上任何關係的,所有與他相識之人,提及他最多的形容都是萬花叢中行過的多情浪子,片葉不沾身的無情過客,如徐自安這般認真的說他假的人,還真是是第一個。
或許是勾起了某些不願承認的事實,白航難得沒有反駁,收回扶著牢房木欄的手,有些氣餒的說道「你是這麼看出來的?」
「我沒看出來,只是覺得有些假而已」想了片刻,沒找到什麼確切的解釋,少年只好老老實實的把這個唯一的想法說了出來。
「只是覺得啊」似乎不太滿意少年這個聽起來很像敷衍的回答,白航一邊搖頭一邊說道「那就沒什麼意思了」
片刻后,白航看著少年一塊明石般的眼睛再次張口道「講真的,當初在客棧時我以為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人,不然也不會硬把你拖到這裡,那人太神秘,容不得我不多疑謹慎,直到剛才我還依舊懷疑你就是那個人,可如今看來,你還真的不是」
聽到白航這樣說,徐自安心中不由對哪位未曾露面的神秘人又多了些好奇,不過想著白航都不清楚那人究竟長什麼模樣,問出來估計也沒什麼意義,於是不解看向白航問向其他「為何你現在敢確定我就不是那人呢?」
「你的眼睛太亮,就像月光,也像塊石頭,能把黑夜照亮,也能把人心照的明晃晃的,那人可不會有這樣的眼神,他……」說的這裡,白航停了下來,莫名苦笑了幾聲后不再繼續解釋。
徐自安有些不明所以,想要繼續詢問,可在這時,安靜的牢獄中突然傳來一道腳步聲,他屏氣聽著這道腳步聲,竟發現這聲音非常熟悉,不由笑了起來。
白航看了眼少年眉目間那抹發自內心的笑意,擺了擺手說道「你說你初入京都,人生不地不熟,除了我之外也沒什麼朋友,看來是哄我開心的了」
「他不是我的朋友」,徐自安想著畏山間發生的一切,笑著說道「他和你一樣,同樣也是把我拖進了泥塘中的壞傢伙……」
……………
「本想能在牢獄里躲過躍溪試,沒想到,托您的福,我又出來了」白航對著外面明媚的陽光神了個懶腰,眼睛微闔回頭看了眼牢獄的大門,神態竟有些不舍。
「如果你不想出來還可以再進去」徐自安回想著方才與朱小雨相見的場景,心中不由感慨萬千,嘆聲世事真的是無常。
與朱小雨相會的時間並不長,也沒發生什麼相見而擁,恍然如夢的酸辣場景,因為時間短促,有許多事情也沒有講述清楚,徐自安簡要的將自余鎮逃生后的經歷講述了一下,當然關於朵朵的事情他隱瞞了過去,朵朵的身份實在太過特殊,他不清楚這樣說出來會不會有什麼影響,而朱小雨則簡單詢問了下少年的近況后給了一個腰牌,那腰牌與當初在泊城時他給自己的那塊腰牌很像,都濃如墨色,但是期間銘刻的條紋豎理卻不似當初那塊般隱晦複雜,而是簡單了許多,隱隱約約中能自輪廓中看出個幕字,徐自安問過朱小雨這塊腰牌有什麼含義,但朱小雨沒有言及太深,只是勸告他將這塊腰牌收好,千萬不能輕易讓人看到。
總得來說,一如當年在泊城的那間書房中的一樣,平淡的交流后朱小雨便匆匆離去,似乎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徐自安知道他清夜司官員的身份,也清楚這裡不比泊城,這個胖子不能繼續當那逍遙的清貴城主,整日無所事事只需要圍繞沈離而轉,徐自安也擔憂的問過關於沈離與墨守的事情,但從朱小雨隻言片語中得到的都是不怎麼愉快的訊息。
不過唯一值得高興的是,一直壓在少年心頭的某塊石頭算是落了地,關於赴試文貼的事朱小雨表示會給他安排,明日便會給他辦好。
這是一件很值得愉快的事,少年的心情不由大好,那雙一直被鬱郁困結的清爽眉梢也終於舒緩的回到了往日的寧清自然。
少年的眉似清溪,彎曲的弧度很自然,也很順眼,非常耐看,給人一種乾淨清秀的感覺,所以當初與朵朵在涯畔相遇時朵朵才會第一句問他是不是書生,因為只有飽讀經書的知禮書生才會有這般平和寧靜的氣質,而白航的眉則很溫柔飄媚,他並不是標準意義上的劍眉,所以不會讓人感覺盛氣凌人,但也不至於到平易近人的程度,當然對於貌美女子白航總是會耐心細心貼心到令人髮指,他的眉似蛾須,但又不稀疏,濃稠如研好的墨汁般無可挑剔,每一根眉梢間都有肆意與嫵媚流出,嫵媚是形容女子的辭彙,若放在尋常男子身上是貶笑,但放在他身上那就是野性放蕩不羈與風流。
沈離的不羈放蕩是對世間事的不屑冷漠與無情,而白航就僅僅只是因為他太多情,多情到不許天下美人見白頭。
而恰恰,多情之人最無情。
所以當倆人同時行走在路上時,就會給人倆種不同的感覺,徐自安是清溪下的乾淨岩石,而他就是行走在溪畔沾花惹草的過客。
因為牢獄的關係,這裡較為偏僻清冷,街道上很少有人路過,道旁青柳垂的安逸且稀疏,徐自安抬頭也看了眼彷彿久違不見的陽光,發現這正午時分的陽光雖清麗,但有些刺眼。
啪的一聲,小黃傘在少年手中打開,破布條在風中搖曳,就像一朵被風吹雨打后的小殘花。
「殘花亂人眼,敗柳亦有一番風味呀」白航眼神迷離的看著一位從身邊走過抹脂艷粉的風韻婦人,嗅了嗅空中余留下的胭脂香味,故作瀟洒的低聲吟道,那婦人雖是半娘,但保養極好,翹臀腰嬈,蓮藕玉臂上羅沙若隱若現,更添幾分風韻,彷彿聽見了白航的故意吟誦,那婦人竟微頓蓮步回首勾魂一笑,笑的徐自安竟陡然起了好一層雞皮疙瘩。
「你這樣當街勾引人家婦人,妥當嗎?」徐自安將小黃傘間一根耷拉下來的破布條小心掖翻到傘上面,低著聲音道。
「你情我願的事,哪裡有什麼妥當不妥當的,如果我是門外那丑漢,便是能吟出一朵花來,想來她也不會給我回首一笑的」白航毫不顧及的說道,一點我不在乎那未走遠的婦人會不會聽到。
臉蛋漂亮果然還是很重要啊,徐自安在心裡暗暗感慨了聲后不再言語,小心將破傘上的一律殘布條掀起,掖在傘下。
待那婦人走遠后,白航環顧四周,發現這街道邊的景緻不錯,可卻沒什麼能與這美景映襯的美人,不由覺得百無聊賴,側首看了眼撐在徐自安手中那把在風中凌亂的小黃傘,想著這一路行來少年對小黃傘的百般呵護,心中有些好奇,伸手欲從徐自安手中拿來,看看這破傘中到底有何珍奇竟讓少年如此上心。
讓他沒想到的是,徐自安下意識的側肩避開了他的手,被拒絕後白航只好訕訕然收回有些尷尬的手,惱火說道「我們就是算不上好朋友,至少也算能是獄友吧,不就是看看你的傘,又不是不還你,至於這麼小氣?」
徐自安一愣,心想獄友這詞可不是什麼好聽的詞,餘光看見路旁一朵開的嬌嫩的梨花,腦中閃過一朵比這春色梨花更漂亮的發束,輕聲說道。
「不是不讓你看,這把傘不是我的,我已經送給別人了,只是現在我還沒遇到她,遇到她便會給她,如果你要看,也得先經過那人的同意」
「一把破傘,至於這麼麻煩?」白航知道少年這有時固執到死板的性格,故意挑眉不屑道。
徐自安沒有說完,抬眉看了眼前方愈加熱鬧的街道,輕輕合上傘,正色說道「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傘,它可救過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