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剝離(四)
雲安的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再這麼下去,沒等她切斷聯繫,墨暶就要撐不住消散了吧?!
下意識地,雲安將體內的靈氣全數運往腹內,口中無意識地念道:「阿暶,聽話!現在沒有葯可以給你補充鬼氣了,撐一下,我們很快就成功了……」
其實能否成功,雲安又哪裡打得了這個保票?這番話與其說是在安慰墨暶,倒不如說是在安慰她自己。
總算,這樣大肆揮霍靈氣有了些作用,墨暶的狀態似乎好了不少,雲安不敢停留,連忙切斷連接著丹田的經脈。
只一下,雲安就感受到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痛楚席捲而來,幾乎將她吞噬,本就不多的靈氣一瞬間枯竭,墨暶的情況急轉而下……雲安大驚,胡亂往嘴裡塞了幾味葯,卻扔補不齊虧損。
無意注意都吃了什麼,等到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胡亂間吃下了聚靈丹。
精神為之一振,靈魂深處似乎湧出一股不可估量的龐大力量,雲安連忙將藥力全引渡到腹內。
「不能……不能浪費……」
雲安還記得當時死魂煙瀰漫山野的情景,卻還是沒料到凝聚出來的鬼力會這麼洶湧,墨暶再次恢復到了最初的狀態,甚至更勝從前。
體內還殘餘著不少鬼力,正被墨暶緩緩吸收煉化著。雲安不由慶幸地想:幸好沒急著把聚靈丹餵給阿暶,這麼強大的力量,足夠他化形了,也就更難剝離了……
想到剝離,雲安眸光一凜,現在還不是鬆懈下來的時候!數十根脈絡還在等著,阿暶也還在等著!
……還有,止夜。
腦袋裡突然蹦出這個名字以後,雲安的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接連截斷了幾根經脈都彷彿沒有了痛覺,正想一鼓作氣,靈力卻再度枯竭。
明明剛補充完,為什麼會這樣?
雲安不住留意著心脈的情況,終於發現切斷連接丹田的脈絡,是需要大量靈力的。
不但她受影響,就連墨暶的消耗都再次擴大到令人驚心的地步。要不是體內的聚靈丹藥效富裕,只怕又要發生先前的情況了。
雲安不敢耽擱,生怕再發生什麼變故,切斷的勢頭越發兇猛利落。
聚靈丹失效以後,雲安就拼了命地補充靈力,一邊轉化一邊切除,忙得左支右絀,墨暶的狀態卻越來越差。
還有十根!
雲安咬牙,意識模糊得已經完全在憑著本能機械化的行動著。墨暶四溢出的鬼氣越來越微弱,內里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還有七根!
終於熬到頭了,那些疼痛也彷彿不存在了一般,雲安下手越來越快。
還有兩根!!
雲安蒼白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劫後餘生的笑意來,只要切斷掉這最後兩根……
還有一根!!!
兀地,雲安口中噴出了一大口血,最後一刀卻怎麼都剪不下。
「咳咳……怎麼會這樣?不該,不該是這樣的啊?」
原本一份二用的靈力突然消失,不光無法再切斷經脈,也無法再維持鬼力的轉化了。
身邊還有大把的靈藥,卻絲毫不起作用,眼看著墨暶即將消散,雲安快瘋了。
身體彷彿變成了一個黑洞,大把靈藥下肚,卻絲毫看不到藥效,雲安轉而用最直接的方式,徒手煉化了葯灌進腹中,反反覆復……
終於,墨暶有了回應,可一瞬間雲安恨不得希望沒有回應這回事!
——————
陣外。
墨止夜緊張得不加掩飾,閑不住地在陣外來回踱步,這個畫面落入沐風的眼中,只覺得跟苦苦守在產房外等待的准爸爸沒什麼區別。
冥王被他晃得眼暈,忍不住道:「你先坐會兒好不好?你這麼來回走也不是個辦法的!」
雖是一副調笑的口吻,卻也是緊張不已的,雲安進去半個小時的時間裡,他已經不止一次地跟沐風確認葯的數量了。
「內個……沐風啊,我們這幾天做的葯是不是足夠了?」
「……夠的。」又來了!
「唔……那就好那就好!」
沐風忍不住道:「大家都冷靜一下吧,注意點裡面的動靜……」話沒說完,沐風就察覺到墨止夜的臉色不對,忙問:「怎麼了?」
墨止夜沉著臉,停了恨不得滿世界亂竄的步子,良久才道:「……從剛才起我就想說,陣內的情形似乎不太對勁。」
沐風面上一青,問道:「哪裡不對?怎麼不早說啊??」
墨止夜望著入口沉沉道:「剛才是不確定,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不是那麼簡單……裡面,不該這麼平靜的……」
即將從嗓子眼裡蹦出的一堆疑問,就這麼被墨止夜一番話噎了回去,從沒想到,平靜也是不對勁的一種。
墨止夜沒理會他的反應繼續道:「最開始,陣內的確有個東西在吸收凝聚到陣眼的鬼氣,可現在……那東西已經好久沒什麼動靜了。」
沐風和冥王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一絲莫名,又齊齊看向墨止夜。
墨止夜看向冥王,問:「照你之前的推斷,這個時間,應該差不多快結束了吧?」
冥王愣愣地點了點頭,有些細節就隔著一張紙,彷彿就要被他抓住……
墨止夜又道:「……越往後,消耗越大,阿暶卻沒有吸收陣內的鬼氣。」
一絲不太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沐風忍不住安慰自己似的道:「或許是那些葯作用很大,用不著陣法中的鬼氣呢?」
墨止夜道:「陣法是我做的,裡面的氣息波動我都感應得到。剛開始裡面確實充斥著不屬於陣法的鬼氣,還有龐大精純的靈力,現在卻弱下來了……」
說到這裡,墨止夜似乎有些忍不住,被冥王兩步上前按住,厲聲喝道:「別進去!還沒到時候,你想她死嗎!」
墨止夜面色剛有些緩和,卻突然變得更加可怕起來。
「呼」地一陣狂風起,冥王差點被他掀出去,不由一陣愕然,想到可能是出了什麼問題,忙跟上墨止夜和沐風的腳步一道衝進陣中。
萬萬沒料到,陣中會是這樣的一幕——雲安身邊橫七豎八躺了十幾隻藥瓶,都是入陣前冥王交給她的;雲安頹然倒在陣眼中,胸口潔白的衣襟被血染的通紅,生死不明;她周身縈繞著的鬼氣似要將雲安吞噬,被墨止夜想也不想地抬手打散了些……
墨止夜已經衝到雲安跟前,小心翼翼地讓她靠著自己,一邊查探,一邊留意著那些藥瓶中有沒有什麼能用到的東西。結果發現,它們真的都是空的……
墨暶似乎還不死心,蠢蠢欲動著想要再度作怪,墨止夜看到了角落裡唯一一顆靈藥,是可以讓墨暶沉睡的那個。
「咳咳……」似乎是感受到什麼,雲安提起了一口氣悠悠轉醒,看到墨止夜,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止夜……快!阻止他!阻止……阿,阿暶……」
墨止夜早在發現雲安還有生命體征時就冷靜了下來,繼而就發現墨暶的失控似乎有哪裡不對勁,就聽雲安又道:「阻止他!他……他是想自殺來保全我!」
墨止夜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墨暶看似失控的鬼力,其實全都在轉化為雲安可以吸收的靈力,雖然微乎其微,他卻想把這些靈氣全都塞進雲安的身體里!
冥王看明白了,連忙衝過來,抓起那顆令墨止夜猶豫不決的靈藥,化為藥力直接打進墨暶的魂魄深處。
只是打完他就後悔了,墨暶的魂魄虛弱成這樣,再被藥力一削減,豈不是更不成形了?
雲安卻是吐了口氣,感受到墨暶終於沒了生息,才轉頭道:「還剩一條,我切不斷了,怎麼辦?」
「切不斷?」冥王被這意外弄得錯愕不已。「怎麼會?」
原來,最後一刻,雲安失誤了,那一下,毀了她大半的經脈,雖然休養一段時間還可以恢復,可眼下的情況卻等不起她慢慢恢復了。
冥王難得地認真道:「經脈毀一下也是毀,毀兩下也是毀,最後這一根,我們別在意了,直接剝離吧!」
墨止夜只沉沉地望著他,無聲地讓他交代所有可能的後果。
冥王被這樣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只好如實道:「小傢伙已經這樣,不能再拿來冒險了,所以這最後一刀,你家鬼后可能會有點危險。」
墨止夜本能的想要拒絕,卻感受到抓著自己衣襟的手攥的死死的,忙垂眸看去。
「……止夜,都到了這一步了,我們就別猶豫了,好么?你想讓我這麼半天的努力都白費嗎?」
這樣的疼痛,她真的不想再來一次了……
墨止夜沉默一陣,妥協。
見兩人達成了共識,冥王飛快結印,緩緩將墨暶拖了出來,這是雲安第一次肉眼看到這個孩子,卻已經是虛弱得不堪一擊的樣子。
還來不及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