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我是失憶，不是失智
藍雪凝雖然一開始不接受，但是等許恆一真的和她進了一個被窩，她也漸漸安適起來。
她側過身，頭朝著許恆一，聲音低低地開口：「我發現我的左手總是使不上勁，是火災的時候受傷了嗎？什麼時候能好呢？」
許恆一的心像是被誰撕裂了一個大口子，遏制不住地心痛。
這樣的對話，為什麼還要再來一次。
「你的手是之前的意外受傷的，可能……好起來不是那麼容易。」想著藍雪凝以後遲早是要知道的，許恆一沒有選擇隱瞞。
雖然他說得很隱晦，可是藍雪凝還是從他臉上的神色和遮遮掩掩的話語中讀出了他的意思。
他是說，她的右手好不了了吧。
許恆一眼睜睜看著藍雪凝淚水撲簌簌地流下來，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停不下來。
她雖然在哭，可是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許恆一伸出手去抹她的眼淚，伸出臂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臂彎里。一下一下地摸著她的頭：「不要哭不要哭，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好起來，我跟你保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哭了。」
你不要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當初藍雪凝知道自己手臂不行了的時候，神色平靜，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他還暗暗想她真的很堅強。
而看她現在的表現，才知道她當初有多難受，忍受了多少痛苦。
對藍雪凝的憐惜又多了一分。
藍雪凝入睡極快，很快就發出了平穩的呼吸聲。
寂靜的夜裡，許恆一看著眼前這個將小腦袋擱在他臂彎的小女人。她的瘦白的小臉上還掛著兩條清麗的淚痕，心裡湧起無限的暖意。
他緊了緊臂彎，熱切地感受著懷裡的充實感。
終於，藍雪凝不把他當成此生最大的仇人，終日用一雙冷酷無情的眼睛看著他。
現在她依賴他，把她當成她的丈夫。
第二天許恆一自然要如約帶藍雪凝去外面玩。
其實許恆一的本意是帶藍雪凝找個清凈的山水之地坐一坐，喝喝茶，賞賞美景，調養生息。
可是藍雪凝卻偏偏要去逛街，還說要去最熱鬧的地方逛街。
他只皺了皺眉，遲疑了一會兒，藍雪凝就給他定了罪。
「你騙我！」藍雪凝不高興地環抱雙手，一張小嘴氣鼓鼓的。
「我只是答應帶你出去玩，可沒答應你去逛街。」許恆一淺笑著為自己辯解。
「逛街不是出去玩嗎？你沒說帶我出去遊山玩水，只說出去玩，逛街也是玩的一種，我就要逛街，有什麼錯嗎?」
許恆一的腦子有點跟不上藍雪凝的邏輯，被她這麼一說，想想還真沒什麼錯，許恆一無奈地扶額，兩邊腦仁泛疼。
他當然也想盡量滿足她，可是今天又恰好是周末，街上人實在太多了，人多病菌也多，她現在身體這麼虛弱，萬一再生個什麼病……
「你想要什麼東西我都讓人送過來，不用去逛街。」許恆一好言好語地勸誡。
自從藍雪凝醒過來以後，他們的相處模式似乎就變成了——她要，他不許。
「我就是想去外面看看，有什麼不可以的。你別又說我身體不好，我都好了，我又不是紙片人。」
就這一句話，把許恆一下面所有的台詞都扼殺在了搖籃中。
本來吃不到好吃的藍雪凝心裡就已經很鬱悶了，現在許恆一還不讓她出去逛街，她的逆反心理已經完全被激發出來了。
許恆一承認，自己在談判桌上的本事壓根沒辦法發揮在藍雪凝身上，只好依了她，
他心裡自有打算，藍雪凝只說要去逛街，許恆一隻管帶她去最高檔的商場，高檔商場人是不會太多的。
車子開到市中心的時候，藍雪凝手扒在車窗上，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外面的一切，好像是初識這個世界的小孩子一樣，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興趣，感到興奮。
突然，她的心情激動起來，頭還是看著外面，但是手扯了扯許恆一的胳膊：「就在這裡停車吧，我想去那裡！」
藍雪凝手指了一個地方，許恆一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她指的是一條小巷子。
今天還下了下雨，小巷子里有不少人撐著傘沾著，沿巷的店鋪賣著各種好吃食，有烤地瓜，燒烤物，油炸物，無一不在朝天空竄著白色的煙。
許恆一無語，果然人的味蕾的不會失去記憶的，她還是喜歡吃這些不健康的東西。
許恆一併不想理她，表情冷漠地看著前面，好似沒有聽到藍雪凝的話一般。
眼看車子越開越遠，那些煙火氣離自己越來越遠。藍雪凝急了，終於坐正了身體，輕輕搖晃著許恆一的胳膊，低聲呢喃：「你聽見沒有?」
「我們等下回來的時候再去吧，這裡調頭不方便，也沒地方停車。」許恆一仍是看著前方，平平淡淡地說出這一句話。
「我是失憶了，不是失智了！」
藍雪凝知道許恆一在敷衍她，氣得一下子甩開了許恆一的胳膊，嗓門都突然大了起來，完全不是之前那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了。
「現在不好停車，難道等下就好停車了？你想拒絕我就直說，不要找這麼弱智的理由，簡直侮辱我的智商！」
藍雪凝的身體前傾，努力地去追視許恆一的視線，好盯著他的眼睛控訴他。
許恆一被她說的哭笑不得，臉上的神情終於有所緩和。
但是他知道反正也說不過藍雪凝，乾脆就沉默是金了。
「劉師傅，你在這邊停一下車，我要下車！」藍雪凝的手扒在前排座椅上，往前夠著身子跟司機老劉說話。
老劉臉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一隻腳踩在油門上面，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他自然是聽命於先生的，但是藍雪凝的話他也不能當做沒聽見。
畢竟萬一惹得藍雪凝不高興了，說不定許恆一還會怪罪他。
他想自己真是招誰惹誰了，上天要給他出這樣的難題。他只想賺錢回去養老婆孩子啊。
所幸許恆一開了口，一錘定音：「老劉，不許停。」
「你！」藍雪凝伸出手指指著許恆一，牙根恨得痒痒。
也沒開多久，車子來到了世茂大廈，入駐這個商場的都是奢侈品品牌，商場空間大，人又少，甚合許恆一的心意。
但是藍雪凝並不開心，她要的是煙火氣，不是一個人走在這個雖然奢華卻冷冰冰的商場里。
這個商場一點人氣都沒有，真沒意思。
藍雪凝知道許恆一是故意的，雖然嘴上說著帶她出來玩，但是沒有一件事情是按照她的心意來。
她垮著一張臉，一言不發，用無聲的沉默來表達自己的抗議。
許恆一知道她不開心，但是也不開口哄她。，任由她自己一個人生氣。
她現在實在是太小孩子心性，要是什麼事情都依著她怎麼得了。
他不是那種沒有原則的人。
終於藍雪凝在無聊之中看出了一線生機，她看到一個賣冰淇淋的櫃檯。
擺放在玻璃冰櫃里的各色冰淇淋，看起來綿軟細膩，光透過玻璃折射出冰淇淋的誘人光澤。
光是看著，藍雪凝就能想象冰淇淋入口時帶來的清涼而甜蜜的感覺。
綠色的肯定是抹茶味的，肯定有一股特有的茶香，黑色的肯定是巧克力味的，那樣又苦又甜的感覺她好像真的已經久違了……
站在透明的玻璃冰櫃前，藍雪凝就走不動道了，看了半天，還是只能撓撓頭，將渴望的眼神望向許恆一。
許恆一的眼睛也看著她，然後偏著頭笑了一笑，那笑只表達了一種意思：死心吧。
藍雪凝重重地嘆了口氣，鼻腔哼出好長一口氣。
「這裡有家潮汕粥很好吃，我帶你去。」為了彌補藍雪凝心靈上受的傷害，許恆一好心開口。
還伸出長臂直接攬過藍雪凝，用他的力氣帶著藍雪凝往前走。
藍雪凝的力氣抵不上他，直被他帶著跌跌撞撞往前走。
「我不要!」她撇了撇嘴，一點兒也不給許恆一面子。
半是賭氣，半是真心。
昨天晚飯是粥，今天早上也是粥，她怎麼就非要和粥過不去呢？
「不是白粥，有味道的，很鮮美。你喜歡的話，可以喝魚片粥，都是當季最新鮮的海魚。
這裡的廚師很擅長做海鮮粥，每天還是限量供應的。」
許恆一描述的這麼詳細，藍雪凝心中難免動心。但是自己剛剛才拒絕，現在又答應不是「啪啪」打臉嗎？
她還是要面子的。
「就當陪我去，行不行？」許恆一微微彎下腰，一張臉在藍雪凝面前放大，輕聲說著。
「那好吧。」
藍雪凝還是裝作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其實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許恆一就知道她這個小饞貓是扛不住的，只要給她一個台階，她就能就坡下驢，可機靈了。
藍雪凝心裡雀躍，連腳步也不自覺輕快了起來。
許恆一快走了幾步追上她：「別走這麼快，你知道在哪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