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夢孽緣生死兩別恨
?明虛立刻站起身,從身後的劍鞘里抽出劍來,嚇得女子男子都四散開來,又在遠處聚攏。
等到一切尖叫和腳步聲消失后,他才睜開眼,看到劍端深深的插入白莞的胸口,在那素白色的外裳上面,血正慢慢綻開出一朵紅蓮……
明虛連忙拔出劍,白莞身體接著抽離之力向前傾倒,明虛連忙上前扶住。
「道長……」白莞顫抖的手正緩緩舉起,明虛抿著嘴唇,雙眸里流露出自責。
「白莞還沒嫁人,就這麼……」說著,她的淚就從眼角滾落下來。都說女人的淚多的不值錢,果真如此。可明虛此刻卻沒想這個,看著她的傷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道長能不能娶了民女……」
明虛沒有回答,就見白莞一顆淚珠又滴落在他的手上……
「……好……」
白莞笑了一下,撒手人寰。
然而就此刻,她衣服上的紅蓮開始合攏,手背上的淚水開始乾涸,周圍的花紅柳綠開始模糊,白莞的身體如同木偶一般從他懷裡直立起來,她哈哈大笑著舉起雙手,明虛這才知道,自己又中了她的計。
「還說自己是正道仙人嗎?還不是脫不開抹不掉對凡俗的嚮往?還是齷齪,卑鄙,虛偽,道貌岸然,不過是一介匹夫,空有清修皮囊的蠻夫!」
明虛怒氣衝天,拿起劍來就向白莞砍去,也沒了招式,只是亂砍一通。每一招若是人的軀體承受,定然粉身碎骨,可明虛只覺得頭腦恍惚,渾渾噩噩,只憑著一身力氣,和滿腔羞怒,就要去殺了白莞。
「相公?」……
他睜開眼,看到自己就躺在竹林里一處竹屋的門外,眼前的這個女子頭挽髮髻,衣著普通,正滿眼擔憂的看著自己……
相公?
明虛有些奇怪,看著自己衣著和手邊的柴火,還有眼前的女子……
他開始懷疑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因為這個女子說話做事,這裡的住宅房舍極其真實,自己竟然還十分的清楚這裡的方位,各個用品的使用,甚至知道這女子叫做茗嬌,是自己成親三年的妻子。
這些記憶像是假的,又像是真的,假,是一切幸福怡然到不能相信,真,是因為自己確實可以和這些融合一體。
可是,明虛還是清醒了過來,他的手上確實有練劍磨的繭子,胳膊上確實有過去與歹徒打鬥留下的疤,他看嚮往門裡走去的女子,一伸手,竟然真從腰后拔出了劍,接著就一劍刺去:「白莞,你用夢境來叫本道長迷失,三重夢境,你害我三次!」然而,這一次,等到他的劍抽離后,女子的傷並沒有恢復……
「相公……」白莞抬起手,試圖挽留他。
「無趣之徒。」明虛試圖邁開自己的腳離開,卻還是原地不動。
「我並沒有……害你啊……」她的淚又一次簌簌而落。
「那你造夢境究竟是何居心?!」明虛蹲下來,朝她喊。
「是你答應我的,要娶我啊……當年在我彌留之際……」
明虛愣了一下,竟突然也不知所措起來,看著眼前的白莞,沒錯,自己識破了她的幻術,並在夢裡殺了她,然而自己卻又變成了背信棄義,玩花弄柳的紈絝之徒……
「我果然沒看錯你……」白莞慘然一笑,待最後一滴淚水流出眼眶,夢境崩塌。
明虛一晃腦袋,被頭上的太陽給刺的掙開了眼,就見白莞的銀鳳鐵還抓住自己的劍,而她卻悶哼一聲,鮮血噴口而出,隨之淚水如雨洗面。
幻術就是如此,施夢者可以在夢裡操控一切,卻也要經歷所有自己所承擔人物的所有背景,她確實當了鴇母,確實中了他的劍,也確實做了三年他的妻子。
最後那三年,她甚至妄想,這個夢不會破。
「我輸了。」她又是慘然一笑,接著又說:「可我又似乎沒輸,明虛道長……」她站起身:「明虛道長果然道貌岸然表裡不一,青衫拂塵之下還是一個凡夫俗子,不懂開竅。」
「你殺了我兩次,還有一次,我知道你肯定會用,不過到時候就是真刀真槍了。」
則袖一拍扇子,站起身:「這個幻術到底是什麼啊?那麼邪乎。」
落霧道長走上前來,不急不躁的說來:「其實就是迷魂散,配上彼閻洞從西域學來的邪術而已,是一招狠棋,因為往往會在夢裡玉石俱焚,白莞,就是例子,她不僅沒有如願以償,還讓自己,陷入孽情之中。」
「這個邪術彼閻洞向來傳女不傳男,然而到了白匙,就已經失傳了,還沒來得及傳給白日,她就已經死了。」
「怎麼死的?」則袖皺起眉頭。
「在夏葛兩家被滅門后第二天,被明虛道長截在鳳鳴谷殺死。」
「你終究還是要死在我手裡!」明虛迎著風,對面前的白莞喊道。
「我說過,你殺了我兩次,還欠你一次。」白莞冷笑。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明虛的劍十分的快,在風裡劃出如同火色的光,直直衝向她的心口……
然而他停下了。
「強行收回的內力,會逼斷你的經脈的。」白莞冷笑。
「給我一個,殺你的理由。」明虛低聲道。
白莞把玩著那帶血的銀鳳鐵,說:「為民除害。」
「不算。」
「你不想殺我嗎?」白莞向前一步。
「我要理由,如果只憑我想殺你,那會被江湖嗤笑的。」
「我給你一個理由。」白莞又向前一步。
「我想做你妻子,給你生娃。」
谷里的風開始囂喧起來,帶著陰天的寒瑟呼呼,就如同鳳凰的鳴叫一般。
等到劍入胸口,人死風停后,明虛才發覺自己臉上的淚痕,風一刮,竟然刺骨的疼,他頭一次嘗到兒女情長的冷暖,竟是如此痛徹心扉。
他不敢看白莞的模樣,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也就是說,道長在鳳鳴谷與白莞決鬥,最終殺死了她?」歸雁問。
「對,後來明虛道長再也沒去過鳳鳴谷。」
浦玉走到落雲道長身前,拱手:「還望道長指一條明路。」
「想必你也好奇,為何道長在夏葛兩家滅門后第二天,要殺了白莞吧?」落雲道長笑笑。
「您的意思是……」
「彼閻洞嗎?」浦玉問。
「不,我認為,應當是玲門。」落霧道長講。
「若是滅門,唯一的原因就是為了光天書,當初在梨麟坊密謀的包括玲門,若是知道光天書在誰手裡,一切也就有了眉目。」落霧道長接著說。
「玲門怎麼會知道?」則袖奇怪。
「白日去過風雨閣,沒有發現光天書,半惹囚也向來不拿這種燙手山芋,光天書不是在玲門,就是彼閻洞,如今只要去了其一,就可知光天書在誰手裡,你認為我們幾個,抵得過彼閻洞嗎?」浦玉看向則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