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滾臣不得不滾
「皇上,您該上朝了。」言公公輕聲叫醒顧宸鈞。
他睡覺其實從來睡不實,不管熬到多晚,總是分了一些神讓自己可以立馬清醒。
「唔。嗯,這就起。」
「皇上其實你也可以不用日日早朝,讓朝中大臣們自行議事也沒有什麼不妥……」
「當皇帝不就是勞苦命嗎?」顧宸鈞起身,伸直了手臂讓言公公服侍自己穿衣。
「皇上,老奴收到驛站來報,說沈將軍不過明日便可抵京了。」
「嗯。」
言公公:「……」
言公公思忖著,不是昨天還在惦念沈將軍嗎?難道我又沒有遇到對的時機?
「柳守臣還多久才能回來?」
「回皇上,說是後日便可抵達。」
「那就好,只要他回來,一切事情都變得簡單多了。」
二人口中的柳守臣此人儀錶堂堂,頗有「雲上仙人之姿」。雖然出身低微,但他卻是顧宸鈞繼位以來第一個連中三元的人,寫的一手好策論,得顧宸鈞賞識,年紀輕輕便成為工部侍郎。
此次他奉旨南下雲林,便是為了調查雲林災情,好一展才華,借賑災安民之功坐上工部尚書的位置。
先前他還尚在學宮求學時,齊白朮便稱讚他是「可力挽狂瀾解救將離於危難的人」。
不過齊白朮在學宮中並沒有太高的威望,世人雖認可他的「讀書可救世」——畢竟將離是一個重文輕武的國度,但卻不認可他的八卦方術,以及預測未來之能。
況且將離在幾代君王的勵精圖治下國力強盛,齊白朮口中的危難也並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世人只當他是危言聳聽,以博求關注。
等顧宸鈞到大殿的時候,朝中的大臣正議論紛紛。
正巧聽到丞相李司說:「諸位同僚,北方戰事剛剛告捷,將離國四海昇平,可是現在皇室卻後繼無人,皇后之位一直空懸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他的消息倒是快。顧宸鈞想著,也不做聲,索性在大殿外駐足。
這人言畢,李司黨紛紛附和。誰都知道他李司的獨女李瑾宛正值豆蔻年華,青春正好,她父親此番借北方戰捷如此提議,就成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原來是這個心思,看來還嫌自己權利不夠大呢。
顧宸鈞心下瞭然,抬腳走進大殿,邊走邊說:「丞相原來如此擔心朕,真是令人動容啊,諸位愛卿你們說是不是?」顧宸鈞笑得有些詭譎。
底下的大臣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即刻做出了決定:「皇上聖明!」
「那不知諸位大臣可知,雲林百姓現在可還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賑災款項還沒有著落?若此時操辦真的大婚,豈不是寒雲林百姓的心?寒天下百姓的心?」顧宸鈞的語氣沒有一絲絲的起伏,好像在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李司雖知已經不能再給他時日,因為顧宸鈞的成長速度可說是驚人,很快他就會脫離自己的把控了。
李家作為三朝臣子,已經是樹大招風,再加上顧宸鈞一看就不是一個可以任由別人揉圓捏扁的人,等他有了相應的實力,定不會輕易讓李司好過。
但此李司只能退讓,呵,為人臣子,有時真是令人不快得很。
於是李司連忙跪地道:「老臣知罪,望陛下開恩!」
顧宸鈞這才恢復了一點正常,笑了笑,好像剛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丞相大人快起來吧,不知諸位愛卿今日又有何事上報?」
顧宸鈞今天的早朝有些分心,李司有好幾次進言他都恍了神,無奈之下只好決定將幾件事壓后再議。
這天,顧宸鈞又在飛天境的大殿里批了一下午奏摺。
其實他的御書房並不在此,飛天境也不是一個適合做書房的地方。要說它最大的特點,那便是高,手可摘星辰的那種高。
顧宸鈞小時候最喜歡在飛天境的屋頂看星星,成為皇帝之後,他便喜歡在一樓的大廳,抑或是二樓的向陽處批閱奏章。
終於,顧宸鈞從摺子里抬頭了。這一抬頭,卻看到了在一旁笑著看他的沈越凌。
「你,是如何進來的?」他正在放筆的手頓了頓。
「我?當然是翻牆進來的。」沈越凌兩手抱胸,附身於桌案上,抬眼笑眯眯地看著顧宸鈞。
「我說小宸你也太認真了吧,我進來這麼久你才發現我,要是來的是個刺客,你可該怎麼辦?」
「哦?沈侯爺多慮了,不勞你掛心。」說著顧宸鈞又低下了頭,避開了沈越凌的視線。
「小宸,好不容易才能見你一次,你怎麼還忙於政務啊?」沈越凌伸手去捧住顧宸鈞的臉,讓他看著自己。
顧宸鈞束手無策,道:「休息不得,這天下,總歸是需要人管的。」
「你不問我為什麼翻牆?因為這樣顯得我比較有誠意啊小宸,不用輕功飛上來就是為了能夠彰顯我來到你這兒耗費了很多心力的誠心。小宸你又不看我了!我這次差點兒就回不來了你知不知道?」
「是哪個北蠻女子把你給迷住了?」顧宸鈞白了他一眼。
沈越凌:「我是差點兒死在邊關了,還好我福大命大,不然小宸只能在靈堂看到我了。」
顧宸鈞抬頭,神情里說不清是帶了幾分緊張還是幾分憤怒,泠言道:「為什麼我之前沒有聽到過半點你遇險的消息?來人!叫天機閣靈樞過來!」
他好像有點凶,沈越凌想著。於是抬手向剛匆忙趕來的言公公擺了擺,道:「沒你的事,不用聽小宸的。」
又扭頭對顧宸鈞訕訕道:「不說這個了,小宸剛剛叫我什麼?沈侯爺?」
「父皇當初允諾等你年滿十八,便授予你侯爵。只是這事一拖再拖,被擱置至今。今日正是你的生辰,不如生辰賀禮就允你一個侯爵吧。」他拿出一捲兒擬好的聖旨遞給沈越凌。
「雖然不知道寫了什麼,但還是謝陛下隆恩。」他繼續嬉皮笑臉,想打破顧宸鈞突然泛起的周身冷氣。
「以後,你就要……加封封地了,按照父皇的意思,是要把你安排到滎天。」也就是將離國西南,雲林的西邊。
「那你呢?你想把我安排到哪兒?」沈越凌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臉的面容。
「就按父皇的意思吧。」
「可是滎天很遠,來去就要一兩個月……」沈越凌像是在試探一樣,語氣平緩。此時的他眼睫低垂,長長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出喜悲。
「唉,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滾臣不得不滾。」故作愉快的語氣也擋不住心酸。此時聽他說話的顧宸鈞拿著的御筆頓了頓,終究是沒有更改旨意。
說著真的起身往外走,不過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道:「在回來的路上,看到了賣飴糖小人的攤子,便做了兩個小人,你要是不嫌棄有點融掉了,還是可以一嘗,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喜歡吃這個。」
沈越凌走了,只剩下桌案邊的兩個小人兒。顧宸鈞一看,一個是哭鼻子的沈越凌,另一個是笑靨如花的自己。看著兩個小糖人兒,顧宸鈞竟再也無法平心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