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次相見

從小木家吃完晚飯，小木媽媽包了一個大大的紅包給唐夕夢，算是這整個月的工資，摸著這厚度肯定是有多的。小木爸爸媽媽一向都很大方，為人也隨和，所以她也一直只接了他們一家的工作。

也許是渴望家的溫暖，也也許是在他們家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所以她很喜歡呆在他們家裡。可是快過年了，這一年一度的團圓日子裡，誰不是一家老小合家歡聚呢。

從明天開始，唐夕夢真的就閑下來了，哪裡都不需要去了。從小木家出來，先回了一趟宿舍，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放在行李箱就出門了。

宿管阿姨看到她提著行李箱就問道：

「夕夢，你這麼晚還回去啊！」

唐夕夢扯動了下嘴角勉強笑了一下：「嗯，現在就走。」

和宿管阿姨道了別，她慢慢的走在校園的安靜小道上，行李箱滾輪的聲音，一聲聲響徹在空蕩的校園。路燈照著路邊白

晃晃的積雪，感覺那麼的寒冷，滿目的冰涼。

回到觀雲花園，放下行李，簡單收拾了一下，看著這碩大的房子，更顯得冷清，這個年將在這裡度過了。

唐夕夢忙碌慣了，所以讓她什麼都不做，只是坐在家裡，這會讓她心裡直發慌，她討厭這種感覺。於是她開始了大掃除，家裡從裝修到現在也有半年沒人居住，搞起衛生來，也算是一個大工程。但是她不急，她有的是時間，慢慢做時間才能過得快。

很快就到除夕了，外面到處都是張燈結綵，家家都貼上了對聯，掛上了燈籠，一片喜氣洋洋。唐夕夢什麼都沒有準備，她的內心是害怕過年的，她害怕孤孤單單一個人。雖然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可是在這樣的一個日子裡，孤單彷彿一隻吞人的黑影，一口就能把她吃得乾乾淨淨。

於是她在外面閑逛著，她不敢回家。在這樣的日子，悲傷的情緒總是更容易爬上心頭，無論她多麼會偽裝，此時都沒有道理去掩蓋了，那就來吧，任由狂風暴雨來擊打自己塵封的心。

她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沒有目的的在街上晃蕩著，臉上一片蒼白，小巧的雙唇也沒有一絲血色。不知走了多久，她終於覺得自己沒有力氣了。看看時間，竟然已經是下午4點了。回家吧，憂愁已經透過氣了，從此以後這便是自己的生活了。

繼續往前走著，看到一家大超市，唐夕夢心想去買點餃子回去煮吧，算是過年了。即使一個人，也應該好好的過。

即使是除夕，超市裡面也是人潮擁擠，收銀處排著長長的隊伍。只見隊伍中一個氣質優雅的女人突然著急的對著旁邊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生說道：

「一帆，快點去冷藏區拿包千絲拉麵，剛剛忘記買了。快一點，很快輪到我們結賬了！」

叫一帆的男生聽完，立馬往冷藏區快步走去，雖然一路上人多，可是男生身手靈活，左閃右躲的，竟也很快就到了冷藏區。

冷藏區前面站了好幾個人，正好就有人蹲在放著千絲拉麵的貨櫃前。男生趕時間，便著急的踮起腳，斜著身體伸手往隔壁頂層拿起一包千絲拉麵。可是因受力不穩，手指一滑，一包拉麵就從貨架上面掉了下來。

男生剛驚慌失措的「呀！」了一聲，底下就傳來一聲「啊！」

只看到掉下的拉麵包裝袋的一角正好從女生拿餃子的手背劃過，從上往下的力道，竟生生的在女生的手上劃出了一條口子，血立馬就流了出來。

男生一看到這場景，睜著驚恐的大眼睛，一下子就嚇呆了，不知道該怎麼辦。而女生看著自己正在流血的手，竟也呆住了，她沒有抬頭，也沒有出聲。她臉色蒼白，目光獃滯的看著她的傷口。

這時旁邊有人提醒：

「小夥子，你把人家手弄流血了，還不帶人家去醫院。」

男生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給媽媽打電話：

「媽！媽！快點過來，我把人家弄受傷了。」焦急的語氣也驚到了電話那頭的媽媽。

不到一分鐘，氣質優雅的女人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狹長的丹鳳眼裡充滿了焦急，遠遠的就聽她在埋怨：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讓你拿包面怎麼還把人弄受傷了，人在哪？」

男生羞紅了臉，手足無措的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女生。

男生的媽媽立馬蹲下來，看到還在流血的手，連忙拿出隨身帶著的手帕幫她包住。

而受傷的女生正是唐夕夢，她正準備挑幾包餃子回去當年夜飯，卻不想被從天而降的拉麵划傷了手。當她看到血一點點的往外冒出來的時候，她的記憶彷彿一下子被拉回到一年多那場車禍，那麼的慘烈，那麼的撕心裂肺。加上她走了大半天，又沒吃午飯，所以整個人都有點迷糊了。

「小姑娘，你沒事吧？」男生媽媽幫她包好手，卻見唐夕夢臉色蒼白，沒有任何反應，便關心的問道。

唐夕夢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彷彿在叫她，便轉過頭來朝著聲音方向望了一眼，只見那張優雅氣質的臉就浮現在她面前，好熟悉，好親切。

唐夕夢突然嘴角揚起，滿眼的空洞，虛弱的叫了一聲：「媽……」便暈倒在了男生媽媽懷裡。

這下嚇壞了周圍的人，包括男生和他媽媽。但是男生媽媽很快就冷靜了下來，立馬叫男生背起女生就往停車場走。

男生媽媽開車，很快就到了醫院，男生又背著唐夕夢一路跑到了急診。醫生經過一系列檢查，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只是因為低血糖，外加情緒波動較大而引起的暫時暈厥。

醫生給唐夕夢安排了病床，掛上點滴，處理了一下唐夕夢手上的傷口就出去了。此時男生和他媽媽終於才鬆了一口氣。

沒多久，唐夕夢就醒了，她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男生兩母子，疑惑的問道：

「……這是哪裡？你們是？」

男生媽媽立馬坐在床邊，溫柔的安慰道：

「這裡是醫院，你暈倒了，我們送你過來的。」

唐夕夢想起自己本來是在超市，好像是腦袋有一會短路了。於是連忙道謝：

「謝謝，謝謝你們送我來醫院。」

「不用謝，不用謝，都怪我家這臭小子，把你手划傷了，才嚇得你暈倒的。」

旁邊的男生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也不敢搭話。

唐夕夢看了下自己貼著紗布的手，輕聲解釋道：

「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真的謝謝你們。」

男生媽媽見唐夕夢臉色蒼白，毫無血色，整個人也很沒精神，於是問道：「要不要給你爸爸媽媽打個電話，等下見你這麼久不回去，他們會擔心的。」

唐夕夢輕輕的低下頭，空洞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憂傷：「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男生母子兩人一愣，驚訝的相互對望了一眼，男生媽媽連忙道歉道：

「對不起，請你別在意。」唐夕夢不出聲。她覺得尷尬，便連忙自我解釋起來：「這是我兒子，叫顧一帆。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唐夕夢。」唐夕夢從短暫的失神中恢復過來。

「真好聽的名字。那……你家裡還有其他人嗎？」一帆媽媽還是不放心的小心問道。

「沒有了，就我一個人。」

「這……」一帆媽媽心裡生出一股憐惜，「既然你一個人，那今晚就去我們家吃年夜飯吧，這樣我們也都熱鬧一點。」

唐夕夢愣了兩秒，本來理智覺得不應該去叨擾人家，但是嘴裡的「好」字卻脫口而出。潛意識裡，她還是害怕孤單的，即使不相熟的人，看著他們熱鬧，自己也覺得心安，「那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出去打個電話。」一帆媽媽見她爽快應允，也覺得心裡一陣寬慰，立馬就出去給一帆的爸爸打電話，說了一下大概經過，又特意叮囑多做些好吃的。

一直靜靜站在旁邊的一帆，看到媽媽出去了，突然就有點拘促起來。這一路他心都是砰砰跳的，他不停的在自責自己怎麼這麼毛手毛腳，害得人家進了醫院。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有點尷尬，於是一帆靠近床邊，抿了抿嘴唇小心的問道：

「你……好點了嗎？頭還暈嗎？」

唐夕夢正在想自己的問題，一帆問話，才抬起頭來，對上了他的眼睛。只見他的眼睛里仿若藏著漣漪，一層一層，明亮又溫柔。睫毛長長卷卷的，側面的陰影打在挺拔的鼻樑上。因為緊張而抿住的雙唇此時看不到什麼血色，卻依然能看出整體的立體與精緻。要是這張臉長在一個女孩子身上，肯定會更有光澤吧。

「沒事了，好多了。」唐夕夢笑了笑回答。

一帆頓時覺得臉有點發燙了，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唐夕夢長得很清秀，雖然不是一眼就覺得是個大美女，但細看會覺得五官很精緻，搭配得很完美。

「今天的事……真對不起……」一帆有些靦腆的終於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沒關係的，是我自己太累了。」唐夕夢溫柔的安慰，反而讓一帆的心更是一頓亂撞。

還好一帆的媽媽終於進來了，只見她高興的對唐夕夢說:

「我剛剛問過醫生了，打完這瓶點滴我們就可以走了。」

唐夕夢應允的點點頭。

很快三人就一起出了醫院，一帆媽媽在車上和唐夕夢聊著天

「對了，夕夢，你住哪裡？」

「觀雲花園。」

一帆媽媽知道那裡，是一個挺大的小區，好像是新建沒多久的

「那裡好像挺遠的，你怎麼會逛到這邊來了。」

「嗯，隨便逛，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了。」唐夕夢看著窗外，眼底的傷感又流露出來。

一帆媽媽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總覺得這個女孩子滿腹心事，彷彿有說不完的故事。

來到了一帆家，進門就受到了一帆爸爸的熱情歡迎。

「唐夕夢吧，來快點穿上毛鞋暖和一下。」

唐夕夢道了聲謝謝，換上毛鞋就進了屋。唐夕夢環顧了下四周，一帆家裡是中式裝修，紅木傢具，圓木門隔斷，牆上

掛著一幅大的山水圖，很是古典。

一帆媽媽熱情的招呼唐夕夢在客廳坐下，電視里正放著各地歡度除夕的情景。

「飯菜都做好了，隨時都可以吃了，你們準備下，我們就開飯吧！」一帆爸爸在廚房準備著碗筷，爽朗的聲音傳到客廳。

一帆媽媽應了一聲，便對唐夕夢說：「走吧，我們去吃飯吧。」

來到了餐廳，只見桌子上擺滿了菜，雞鴨魚肉，樣樣都齊全。唐夕夢本來一天沒吃過東西了，此時肚子更是餓得咕咕叫了。

大家開始動筷子了，唐夕夢感覺自己已經好久都沒有嘗過這麼可口的飯菜了。這些天一個人住在觀雲花園，每天不是煮麵條就是煮餃子吃。以前在小木家，吃得最多的也只是餃子，因為他們一家是河北人，所以小木媽媽也不會做太多的菜，主要還是以麵食為主。

上次吃到這麼豐盛的菜，應該是媽媽在的時候了吧。

唐夕夢正在走神，突然聽見一帆媽媽問她：

「夕夢啊，你今年多大了？」

「19了，快20了。」

「那你是北京本地人嗎？」

「不是的，我在北京讀書。」

「哦，那你在哪裡讀書。」

「在北影讀大一。」兩人閑話家常般聊著，突然聽到唐夕夢是北影的，一帆媽媽立即興奮起來：

「你在北影讀書啊！我做夢都想要我兒子考北影了，只有半年時間了，也不知道這小子爭不爭氣！」一帆媽媽說完，佯裝生氣的看了一眼一帆。

上北影，一直是一帆媽媽的心愿，她自己就有一個當演員的夢，只是當時的條件不允許，所以她就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兒子身上了。

唐夕夢看看一帆，帥氣的外貌，陽光的外表，笑了笑說：「他可以的。」

一帆正專心吃飯，聽他媽突然調侃他，又被唐夕夢一看，難得平靜下來的心，又被撥亂了。

「真的嗎？！小子，聽見沒，你要是爭氣，以後夕夢就是你的學姐了。」一帆媽媽其實對一帆還是挺滿意的，就是太內斂了一點，有點像個女孩子了。

唐夕夢笑笑沒有說話。

「我啊，這輩子就想生個女兒，誰知道就生了一個臭小子。」一帆媽媽一副失望的表情，正還想說什麼，一帆就覺得事情不妙，實在覺得臉上掛不住了，就連忙不滿的叫了一聲：

「媽！」

一帆媽媽正想把她那些想要女兒的心酸過往好好倒下苦水，被兒子這麼一欄，看這小子，臉都要脹紅了，就連忙打住了：

「好好好，不說你了，還有半年，自己好好爭氣就行了，不枉我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一旁默默吃飯的一帆爸爸便笑了起來：

「你啊！兒子都18了，還在提你這些想要女兒的心思。你看都把他整害羞了。」

「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夕夢又不是外人，人家以後還是你學姐呢，以後還要靠人家罩著你了。」一帆媽媽滿不在乎的看著兒子這張帥氣的臉扭在了一起。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從小把他當女孩子養，他今天哪能這麼靦腆害羞呢！」一帆爸爸佯裝生氣道。

唐夕夢聽著這一家三口的聊天，嘴角一直帶著笑。她覺得他們家好暖和，暖和到連心也不冰冷了。

「阿姨這麼喜歡女兒嗎？」

「是呀是呀，我做夢都想要有一個女兒……像你這樣的就最好了。」說到一帆媽媽的開心處，一帆媽媽便打開話匣子聊了起來。

唐夕夢也只是安安靜靜的聽著，突然就有種親切的感覺生出來，她和媽媽好像，都是擁有一顆文藝的心，都希望自己的兒女能走上從藝的道路，想著一帆生活在這樣的家庭真幸福，

吃完飯，大家一起看春節聯歡晚會，唐夕夢想著休息一下就準備回家了，就聽見一帆媽媽說道：

「夕夢啊！今天就留在我們家跨年吧。」

她連忙拒絕，雖然她很貪念這裡的溫暖，但是總不好打擾人家太久。

「你一個人在家我怎麼放心呢？何況你剛從醫院出來，要是又暈倒在家裡，那怎麼辦。這樣太危險了，聽阿姨的，今天就住我們家了，明天和我們一起去故宮。」

唐夕夢還想反駁著什麼，就聽一帆難得開口的說：

「是啊，就住我們家吧。」他本自責害她受傷，她要是一個人在家再有什麼問題，他會更過意不去。

一帆爸爸接著也跟著一起挽留。

唐夕夢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再拒絕，而且她的內心也是渴望留下的，一天就足夠，在這舉國團圓的日子裡，沾上一份團圓的溫暖，也就知足了。

於是一家人守著電視，有說有笑的等到了零點。外面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鞭炮聲，煙花聲，大街小巷都開始沸騰了起來。新的一年到來了，是不是代表著新的開始也將來到。

「新年快樂!」大家互道著祝福，歌聲笑聲一起融入了這溫暖的夜色之中。

當晚，唐夕夢就在一帆家的客房睡下了，她躺在床上，感覺被子好暖好柔，這一夜她不再思緒萬千，竟然很快就睡著了。整晚她都睡得很安穩，不再有夢纏繞著她，彷彿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年紀，無比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