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母虎心動
她還想不到,這位獨獨對自己和藹可親的冷酷武神,對自己有著這番粗魯的打算。
她盯著他線條鋒利的側臉有些晃神,他眉眼狹長,薄唇略有些紅,確並不顯得妖媚,只更添凌厲。
他和烈陽有些像,都是寬高大壯實的身板,飛揚跋扈的長相。
雪娘慌忙低了頭,她似乎就喜歡這樣的。
雖然不像那趙扶疆長身玉立,面如冠玉般英俊儒雅。卻似那晌午烈日,神舞飛揚,陽光帥氣!
那是常年馳騁在寬闊的大山原野上才有的野性和陽光,足以壓迫百獸之王的輝光。
或許只有這樣的至剛至野的男子,才能喚起「至陽母虎」雪娘的心動。
......
這夜夜深,雪娘又站到了窗前,朗朗星空,星海閃爍,淡淡銀河滌盪不息。
雪娘極目遠眺,星空邊沿,有一顆星子站在初升的彎月前,最為明亮。
此刻,她便覺得那便是烈陽。他活著的時候,向烈日當空,死了之後,也如繁星璀璨。雪娘本是個無憂無慮的。
因了烈陽,她變得有所慮有所想有所思。然而也僅此而已。
因為只要想起一點,她就可以稍微解脫,那就是,烈陽生前,鍾情的是那玄英山的小仙女,不是她,輪迴亦不需她守著。
思念亦不需她蝕骨灼心。如今一路行來,她似乎更明白了烈陽最初對她的感情。
那不過是,獵妖師對稀有虎妖的喜愛征服罷了。
「哎......」雪娘輕輕嘆息了一聲。
「你嘆息什麼,我明日就要去京城了。」蘇兒在一旁哀怨的說道。
中午與秦啟元「愉快」的共進午餐后,二女便被「熱心」的姐夫送去客房休息。
蘇兒懷著一肚子怨恨依依不捨的離開那主將樓。一路甩開「背信棄義」的雪娘。
「哎,誰讓他下午有訪客,我不是陪你守著了嗎,人家真的忙。」雪娘結束傷感的思念,慵懶的回答道。
「我總覺得那個紫衣仙人,像是襲擊我們的那個。」蘇兒想起下午和雪娘躲在主將樓後面的所見所聞,心底冒出莫名擔憂。
「哎......仙氣都不一樣。」雪娘無語,雖然有兩位紫衣仙者曾入主樓拜見秦啟元,但她們清楚的看到那是一男一女兩個青年仙者。襲擊她們的是個稚嫩仙人,遠處的另一個似乎是個老者,怎麼可能是一撥人。
再說了,雪娘百尺內精感應何其靈敏,從前以為只是辨別妖氣的能力超絕,一路走來,她心裡逐漸晴朗,她對仙氣也很敏感,雖然她不知道各派的修習階別,但雪娘能準確的知道,每個仙人的仙氣氛圍都有區別。
此刻看著狐狸那猶豫不決的小心模樣,她又嘆了口氣。
心底第一次對自己的身份妖力升起自豪感,秦啟元和趙扶疆都對自己的妖力和獸身給予了高度評價,也許她去確實是獨特的,強大的。
「明日你去安照有什麼不好?既能見著你姐姐,還能避開蛇王,越早去越安全。也適合你歷練修行啊。」雪娘真誠的分析道。
「哎......你不懂的。」坐在床腳處,守著一盞燭火道蘇兒,翹著腿,斜依在桌邊,纖細道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挑撥著那奄奄一息道燭火。
每當那小火苗暗淡低垂的時候,那纖細指尖便催出一道藍色妖力輕輕注入,燭火便驟然一亮,跳躍起來。
「不懂什麼?」雪娘也依著窗邊,盯著星空月河,頭也不回的閑閑問道。
「陳御前會轉世到抱月山附近的。」許久,蘇兒的聲音才隨著一道又暗轉明的燭光幽幽飄來。
「你怎麼知道?」
「他死時說的。」
「即便是真的,他一屆凡人,怎能主宰生死投胎的大事。」
「萬一他能選呢?誰又知黃泉是何模樣……」
「……」雪娘被反問住了。
又過了一會兒,雪娘悠悠開口:「可這都20年了,你還沒有找到。」
「正是因為20年了,才愈加重要!」蘇兒忽然加重了語氣,認真說道:「恰好到了趕考的年紀,那年,他就是20歲,在抱月山住了店去趕考。」
「所以,我這兩年才格外勤快了些,那老猴子都嫌煩了。」蘇兒苦澀一笑。
「嗯,侯伯是個精明的,肯定不喜歡你。」雪娘這點倒是很清楚。
「所以,我不能離開抱月山太遠。便是不能進山等他,我至少也可以守在他出山趕考的路上。」蘇兒又沉沉地嘆息了一聲。
「既然他要上京,你在京城考場等著也挺好啊!」雪娘冒出一個聰明的建議。
「哎!你!」蘇兒無奈的媚眼一撇。
「你可知,這一路趕考,有多艱險,那年若不是我陪著他,他便有可能被劫匪殺了去。」
許久,蘇兒淡淡解釋到。
「沒準兒,他今生能投胎成個會武術的壯碩男子呢!」雪娘終於從窗邊挪步,走到蘇兒對面坐下,睜著閃亮的眼睛,樂觀安慰道。
「那樣,他就不大會遇險,你只要在京守著就可以了。沒準兒!他習了武!都不去趕考了,改為,改為獵妖呢!」
既然打開了幻想的邊界,雪娘興緻勃勃的發散思維說下去,好心的開解著狐狸精。
「好了,別說了。」狐狸眯起長眼,冰冷的眼神從那修長的睫毛間隙射向雪娘。
這番好意的「暢想」不僅沒有安撫到蘇兒,反而讓她更加焦躁不安。
她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她只是刻意規避那種可能成為現實。
她不要不像陳御前的轉世,樣貌要一樣,愛好要一樣,性格要一樣,靈魂要一樣,樣樣都是她思念的模樣,那,才是陳御前。
如果他不讀書了,不儒雅了,不溫柔了,不執著了,他還會愛她嗎?
恐怕連相遇都不可能。
可她沒有變,她會一直愛從前的陳御前,執著鍾情,絕對不會愛上別的什麼人。
與其說,她要等轉世,不如說她再等重生,而重生不可能。
當她終於醒悟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只是在等一個執念。
還是在抱月山,還是那個窗戶,還是那個秉燭夜讀的書生,他推開了窗,對著抱月山群山環繞,星河倒墜的奇異星空慨然讚美。
然後,他吸一口初春的夜風,再抬頭,看到了樹上獨自垂淚的她。
然後,他沒有驚叫,沒有害怕。只卷了書頁置於嘴上,輕聲呼喚,問她:「姑娘可有傷心事?」
「好久沒吃人了,餓的心慌流淚。」她沉溺在父母雙失的痛苦中,狠戾乖張的答道。
那傻氣書生獃獃的放下嘴邊的書卷,木木的看著她。
沒了書頁的遮擋,他露出了一個削瘦的下巴,兩片略有些蒼白的薄唇。
配上他獃滯無措的雙眼,這個小夥子看起來像剛從妖怪手底下被吸走精氣般蒼白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