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現在事情已經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了,主人公死了一個,這段姻緣要麼我把魏舒玄殺了給他們強行湊個冥婚,要麼就得把阿鳶從地府里拉回來,顯然前者要比後者容易得多。「國師,你說現任閻王會不會賣咱們青丘個面子,把阿鳶的魂魄給我呀。」國師把扇子『唰』一下合上,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我的腦袋。「你個小狐狸崽子想的咋這美呢!還魂的首要條件就是得保留完整的屍身,人家都說了是要取蛇膽,那怎麼可能會留下完整的屍身。」我捂著腦袋撅噘嘴,「再說了,你覺得你跟人冥府又沒啥交際,人家閻君會無緣無故答應你這麼無禮的要求么。」

我被這麼一打忽然靈光一閃,想到鳥族據說有一法器,能召喚回走失的死靈。我彷彿看到了狐生的希望,遂馬不停蹄地趕往鳥族的領地,萬幸中的萬幸是沒有碰到司煙,想到他那張冰窖子臉我就渾身不自在。銀城對於我的突然來訪有些意外,當我委婉地跟他表示我並非是思念他思念得緊而是來跟他打探法器時,他明顯露出了些許失落,但還是笑著說:「是有這麼一玩意兒,那個東西叫鎖魂珠。」「這法器真的能召回死靈嗎?」「鎖魂珠施法后能召喚方圓十里內未去投胎轉世的死靈,將你需要的死靈吸納入鎖魂珠內,用血滋養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得到一個魅。」「魅?」「對,同該魂魄生前的外貌一樣,但無愛無恨,忘卻前塵,如同一副空白的軀殼。」我想到阿鳶被魏舒玄刺死的畫面,不由得擅自覺得忘卻前塵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她的願望是跟魏舒玄成親,至於成親的時候本人是人還是魅,這個可沒有明確的規定。「借法器可以,但是吧。」銀城忽然湊近了些,笑的意味深長,「那我總需要些報酬吧。」「你想要多少錢,包在我身上,我們青丘向來不吝嗇。」我拍拍胸脯,作為青丘的公主,我還是無所畏懼別人跟我談錢的。

銀城攬住了我的腰身,將我擁進懷裡,抬起我的下巴將唇深深印了上來。我又聞到了那份屬於銀城的烏沉香,我睜眼間對上了銀城溫潤的眸子。銀城吻了許久,才緩緩離開了我的唇。「我想要的,只是一個你而已。」我又羞又氣地想推開他,「親都親了,法器借不借,難不成還想讓我陪個睡么。」銀城聞言笑的更明顯了,「我不介意。」

墨跡了半日,我看著手上這顆黑漆漆的珠子,摸了摸自己被親腫的嘴唇,仰天長嘆求人的不易。我查了一下阿鳶幼時出沒的那片森林是屬於趙國的國土,那魏舒玄也定是趙國人士。我來到了趙國,順著一路的小商小販打聽魏舒玄的名字,終於在一處菜攤前打聽到了。「您說的是魏舒玄魏公子吧,認得認得,人家魏公子寫字寫的老好了。我家呀都沒個識字兒的,寫信這活都是拜託魏公子幫忙的。」賣菜的大媽很是熱情,我多給了她一點菜錢,便毫不費力地知道了魏舒玄的住處。

我隱了身形走進魏宅,看到了已經梳起髮鬢的穆元菱。她身邊陪同的,是之前陪同在阿鳶身邊的碧萱。我沒有理會這個蛇蠍心腸的千金小姐,專心尋著魏舒玄的身影,終於在一間屋子裡我找到了魏舒玄。他的容貌已經褪去了病態,看樣子已經康復了身體,面容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只是多了些許的憔悴。一旁的桌子上,立著屬於阿鳶的靈位,像模像樣的還燒著三炷香。我不知道魏舒玄此時此刻是否還愛著阿鳶,但是我的責任就是圓了求緣人的願望,盡我之力撮合他們再續前緣。

我施法將房間罩起一層結界,防止被外人看到我們,確認好結界的牢固性以後,我才心安理得地現了形。我看著被我的突然出現嚇得狼狽不堪的魏舒玄,暗想著如果他這副姿態被阿鳶看到會是什麼反應。「你不用害怕,我只是來替一個女子圓了她的姻緣夢的。」「你是何人?」「我乃青丘之狐,做的是姻緣的買賣。」「你方才說,說什麼姻緣?我已有家室,實在不便再另娶他人。」「是阿鳶的話,也不行么。」

聽到這個名字,魏舒玄的臉色剎那陰沉下來,他不可置信地連連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阿鳶她...她不可能還想嫁給我的...」「我看到那個千金大小姐了,你若是還裝著阿鳶,怎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娶了那個女人呢。」「元菱之所以是我的青梅竹馬,是因為我自小是在穆府長大的,我同阿鳶一樣,無父無母,穆家對我有養育之恩。我的學識,我的府邸,都是穆家給的,現在元菱的父親再三讓我娶元菱,我實在拗不過,便答應了。但這也只是表面親事,我心裡至始至終都只想娶阿鳶。」「你若愛她如此之深,怎有那心腸去親手了結了她的命,還眼睜睜看著她的膽被挖走,到死連一具全屍都沒有。」魏舒玄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麼...」「我怎麼會知道是么。」我對著一邊的牆壁揮動袖子,牆上便投映出了幻境的畫面。

廚房中下人們一頓手忙腳亂,碧萱踏進了廚房,親切地拜託其他丫鬟將菜先一一端出去。待眾人離開,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子,將裡面的液體摻雜進了魏舒玄的稀粥中。這種小動作自打碧萱開始進出廚房的時候就沒有間斷。秋季一到,魏舒玄開始出現了毫無徵兆的咳疾,阿鳶每次托碧萱去請醫師時,碧萱都會在請來的醫師手上塞些銀兩,然後低聲囑託幾句,魏舒玄聽到了便是那千篇一律的『先生只是感染風寒,並無大礙,只需專心靜養即可』的診斷。「碧萱她...她為什麼...」牆上畫面一轉,是穆元菱的閨房,碧萱正坐在她的身邊,「唉,若不是實在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我斷斷是不會讓你去的。」穆元菱心疼地拍拍她的手,「我這條命都是小姐救下的,當初若不是小姐相救,我早已經凍死在街頭。別說是下毒,小姐就算讓我去殺了那隻蛇精我也在所不辭。」穆元菱很是欣慰地將一隻玉鐲子親手戴在了碧萱的手上,囑託道:「你只需取得他們的信任,然後在魏哥哥的飯食里加上這個東西就好了,剩下的我來解決。」「小姐當真有方法可解毒?魏公子是無辜的,小姐可千萬不要害死了他,小姐還要跟魏公子成親呢。」「你放心,我怎麼忍心讓魏哥哥死呢,解藥我早就讓人備好了,到時候再添油加醋說是那蛇精鬧得,我就不信魏哥哥會不聽我的。」

一切都是那麼順利,魏舒玄果然中了毒,而死亡的壓迫和求生的本能讓他選擇相信了所有人的言語,而唯獨沒有相信阿鳶。幻境畫面上,是魏舒玄捅死了阿鳶,眼睜睜看著阿鳶化成了蛇形,眼睜睜看著那個道長將阿鳶的膽鮮血淋漓地挖了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魏舒玄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幻境結束后,他還在盯著那面牆,眼淚噗簌簌地往下掉。「你終究是個狠心的人。」我朝他攤開手,掌心躺著那顆鎖魂珠。「此珠可召回阿鳶的殘魂,將殘魂放置在珠內,用人血滋養四十九日,便能造就一個有著阿鳶外貌的魅。」「魅?」「魅非人非鬼,就像一具空的軀殼,無愛無恨,忘卻前塵。」「她不會記得我了是么...」我的沉默便是答案,他自嘲地笑笑,「也罷,忘了也好,忘了我這個親手葬送了她的人也好。」

施法意外的順利,我找到了遊盪的阿鳶,可能是對人間的執念太深,她沒有去到孟婆那裡喝下那不知味的湯水。我將她的殘魂收進了珠子里,魏舒玄按我的囑託,將指尖血滴在了珠子上,血液很快就被吸收了進去,裡面的殘魂得到了血液的滋養,變得活潑興奮。他滿目的哀傷,擠出一絲笑容對著珠子說:「阿鳶,忘了一個叫魏舒玄的人,拋棄你的情感,堂堂正正再活一次。就讓蒼天懲罰我這個狠心的人,孤獨終老,悔恨而盡。」

我在人間逗留了四十九日,終於熬到了阿鳶成形。果然魅跟人的樣貌並無不同,看起來就是阿鳶的眉眼。但是原本的阿鳶活潑天真,現在作為魅,阿鳶的性格沉穩凌冽,她再也不會因為一個故事而捧腹大笑或黯然神傷,再也不會因為魏舒玄的一舉一動而緊張不安。在世如蓮,凈心素雅,不污不垢,淡看浮華。她的存在,只是漫無目的地活著。我去找魏舒玄要回珠子后,在一個拐角處,阿鳶攔住了我,我看著面前這個面容稚氣秀雅卻氣息如同冰川的女子,心裡暗自感慨一頓。「聽說你是那個幫我復活的人。」「算是吧。」「那你知道我生前的過往嗎?我為什麼會死,又為什麼那個女人和下人都那麼怕我,只因為我是魅嗎?」那個女人指的定是穆元菱,這個步步算計害死了阿鳶的蛇蠍女人,見到阿鳶又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她肯定嚇破了膽。「生命來之不易,無論是用什麼方式活著,只要能存在於世上,就不要太在意一些無所謂的事情。」她沉思了一會,露出釋然的表情,笑著說:「那我便不想知道了。過幾日阿玄要與我成親了,你還會來么。」我仰頭看了看天,輕笑著搖了搖頭。一個負心人和鬽的婚禮,分毫的感情都沒有,又有什麼值得祝福的呢。

我準備回青丘的時候,是他們成親的日子,魏舒玄也算履行了諾言,阿鳶生前求的姻緣也算勉強完成了。但可能因為此阿鳶已非彼阿鳶的緣故,我收到的修為並不算可觀,但自己選的姻緣哭著我也得牽完。我回到了青丘,本想安安心心睡一覺,剛進屋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背影轉過身,是晏溫那熟悉的面龐。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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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如何作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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