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並肩作戰,至死方休
「本神如此煞費苦心助你們團聚,不知諸位可還滿意?」
邪氣早已浸染全身的清逸朝前方的梁榭瀟挑釁一笑。
梁榭瀟面沉如鐵,如墨般的瞳仁深邃低沉,心頭早已翻滾如潮。他不疾不徐放下已然薨逝的方丈君王齊擒龍,骨骼分明的指腹攥緊銀光鋒利的寒冰長劍,烏六合靴沉穩如泰山。
司命當日所預言的三月之期,恰是今日!此戰開始之前,本以為已將他們安置妥當......滿目瘡痍之中,梁榭瀟凝眸看向不遠處早已中了夢魘之術的趙卓……默然斂眸,誰知還是百密一疏......
「號稱無所不能的瀛洲戰神瀟王爺,哦不,是聰明絕頂的上古地神梁仲白,原來不過是個笑話!」
落後清逸數步的嚴姝夢朝晦暗陰沉的天空比了比蔻丹紅手指,幸災樂禍譏笑。
苗沉魚看不慣她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廢話少說,今日不殺了你,我苗沉魚勢不為人!」
話落,她猛地飛身,手中的放射的弓箭凌厲凌然。嚴姝夢也不甘示弱。二人再次纏鬥在一起,互不相讓。
緊接著,苗愈與江城子也隨之加入。
交戰數百回合后,嚴姝夢後退數步后冷嗤一笑,滿口譏諷道:「三對一,果然不同凡響!」
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江城子如法炮製一笑,反唇相譏道:「對你這般作惡多端之人,何須提及公平?但凡我們當中有一人能將你除之而後快,便是為天下蒼生剷除一名禍害!」
「嘖嘖嘖,你還真是狂妄自大!」
「狂妄自大的是你!」
苗沉魚迅速出手,攻其下盤。苗愈則飛身一躍,繞到她身後攻擊。至於江城子,他攥緊瑪瑙短匕澧刀,腦海中不停縈繞著苗愈適才之計劃——
「嚴姝夢現已入魔,法力不容小覷。而今唯有分散她的注意力,再趁她露出破綻之時,以沾染瀟王妃之血的澧刀將其砍殺!」
最後一抹餘暉即將散盡,自負狂傲的巨斧清逸長臂朝天一震,太陽身形被箍,硬是被他用蠻力生生拽升了起來!
「梁仲白,交出林甫,或許本神還會法外開恩,賞他們一個全屍。」
「王爺,千萬別聽他的,王妃堅決不能落入這喪盡天良之人手中,」紅綃抱住懷中的兒子,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清逸挑了挑眉,鼓掌嗤笑道:「好一場衷心護主的感人畫面,倘若不成全你,豈不是毀了本神的名聲?」
「清逸!」梁榭瀟呵住了他欲出手的動作,深不見底的瞳仁一瞬不瞬盯著他,「音兒在青嶼山,你不是自詡與她相生相剋嗎?大可使盡渾身解數,將她喚出!」
這下,清逸原本得意洋洋的模樣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蹙成山峰的眉頭。
這反擊,堪稱完美!
天帝等人在心頭默默替梁榭瀟喝彩!
青嶼山,顧名思義,層巒疊嶂,山清水秀。且,它曾是佛祖得道成佛之靈域!
而後,無數僧侶妄圖藉此地來成全自己的神佛夢,誰知後來他們竟因六根不凈而導致互相殘殺的局面。
佛祖悲天憫人,便將此番罪責攬入自身,封禁青嶼山後,旋即下界歷經百世倫常,以求度化此番罪孽。
至此,青嶼山乃有緣之人方能入內,且只進不出。若非心靈相通之人召喚,抑或持有佛祖贈與的舍利,終此一生,將無法再出青嶼山!
忽地,清逸猛地扼住齊羲和的喉頭,猩紅的眸目陰狠毒辣:「算你狠。不錯,若論心意相通,本神的確比不上你。可那又如何?你之性命必將終結於今日,而本神還有數不完的時間與林甫培養默契!」
「你真以為自己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梁榭瀟神色冷漠嘲諷他。
「激將法?」
「是,又如何?」
「很好!很好!」清逸慢條斯理鬆開禁錮齊羲和的手掌,猛地拂袖,「那本神今日便讓你,死得瞑目!」
四周轟然乍響之聲尖銳刺耳,一身白衣的清逸所經之處,無數亂石殘骸猛地飛濺而起。他以掌生起無數團火焰,凝力攻向梁榭瀟。
梁榭瀟長身持立,默然闔眸,修長的指腹徑直相合,食指互抵,寒冰長劍於空中隨意比劃片刻,瞬間凝聚成一團防禦波,罩住迅猛如虎般攻擊而來的亂石殘骸。剎那間,幻化成無數細小的雪花。
雪花深處,一道纖細的素紗身影旋即輕盈翩躚而來。季梵音如驚鴻般旋身落地,髣髴從天而降的縹緲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仲白,我來晚了。」
她抿唇一笑,輕音婉轉如珠落玉盤。
梁榭瀟以掌緊緊攥住她的素手,表面上神色未變,內心早已翻滾如潮。四目相對間,二人均是水霧迷濛。此番相見,髣髴越過了數億年的千山萬水。
季梵音凝眸看向渾身戾氣的清逸,諄諄勸告道:「清逸,此刻放下屠刀,你尚有一線生機。」
「如此雕蟲小技,還妄圖騙過本神?簡直是自取滅亡!」
話落,清逸凝聚團團黑霧,如毒液般的陰翳瞬間將『季梵音』重重包裹。
「金兔----」
太白聲驚恐聲落,黑霧漸次散盡,變換成原形的金兔,仙軀已是千瘡百孔,奄奄一息。
忽地又傳來一聲巨響,如同重物落地。
「江笨蛋——」
苗沉魚一個分神,瞬間被嚴姝夢一掌擊中胸口。苗愈心頭一凜,猛踹了嚴姝夢一腳,凝力縱身接住險些撞上倒掛檐勾的苗沉魚。
「大哥……你放開我……」
苗沉魚拖著羸弱的身軀,緩緩挪移至氣息奄奄的江城子身旁。
「江笨蛋……江蠢貨……」
話音才落,淚瞬間如雨下,喉頭髣髴被磨刀石磨過了般嘶啞難聽。
江城子猛地咳嗽了好幾聲,指腹顫顫巍巍替她擦拭眼角滲出的淚痕:「別……哭……你可……是最厭惡流淚……的……」
「好……我不哭……只要你別離開我……」
「傻瓜……我如何捨得……離開你……」
二人額頭互抵,場面堪稱感人肺腑。
此時,天邊驟現萬丈霞光,凝白薄紗沾染了塵世的溫情。遍體鱗傷的鯤鵬強撐著龐大的身軀,顫顫巍巍疾飛而來。它的背上,迅風揚起潔白如雪的裙裾,纖長之姿持身正立,氣質凌然,宛若懸崖上的松柏,攝人心魂。
「季林甫,你終於來了!」
嚴姝夢神色淡漠拔出腿肚上的澧刀,原本血流不止的傷口瞬間癒合,髣髴適才滲出的血水皆是幻境。
季梵音宛若仙子般凝身一躍,睫羽上下翕合,清眸無懼無畏對上她陰狠毒辣的視線,紅唇旋即勾起一個弧度:「林甫誤墜太液湖、蜀地一連串的追殺,而負責執行此命令的黑衣人,皆受你的指揮,對否?」
嚴姝夢冰冷一笑,如鋒刀般指向她:「倘若陛下未曾出使瀛洲,斷然不會受你魅惑,更不會對我的情義置之不理!季林甫,你可知我有多羨慕你,就有多恨你!」
「你錯了,魏剡註定會出使瀛洲,亦會與林甫不期而遇!」髣髴烈獄中爬出的聲線沉冷落入眾人耳膜,清逸陰惻惻一笑,朝她伸出魔爪。
驟然騰空的嚴姝夢如同仰躺的烏龜,四肢毫無章法凌亂揮動。她渾身燃起滔天怒火,冷冽呵斥將自己拎起的清逸:「你也中了夢魘之術?速度將本公主放下來!」
轟然一聲巨響,鋪天蓋地的塵埃如霧霾般遮蓋四周的視線。
梁榭瀟神色一凜,下意識以緊實的指腹箍緊季梵音纖弱的腰肢,俊拔長身為擋,將她埋進自己的懷中。誰知胸口的姑娘一把推開它的擁摟,擰眸催促他:「你先別管我,速去救母后她們。」
不然這條離間計可就白白浪費了。
梁榭瀟俯眸,薄唇勾一抹複雜的情愫,如山般沉穩的大掌不疾不徐撫了撫她綿軟如綢的青絲,箍住她的後腦勺,聲線低沉如水:「未曾想……你還是來了……」
「彼此並肩作戰,曾是你許我之承諾。」
「好。」
沉聲如鉦,斬釘截鐵。
「母后他們……」
「無妨。」
「怎麼......」
......會無妨?
她義憤填膺仰頭,某人動作迅猛俯身。四瓣唇緊密相貼,暌違多時的觸覺瞬間勾起二人之間無數的親密無間回憶。
季梵音頓時瞭然於胸,細如編貝般的皓齒動了動,藕臂不疾不徐攀上他性感修長的後頸,踮腳加深這個久別重逢之吻!
他是丰神俊逸的地神、是獨寵妹姝的兄長、是瀛洲聲名顯赫的瀟王爺、是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丈夫,更是她孩兒的父親!
可不論他們二人歷經多少歲月更迭,他與她之間,僅需一個細微的舉動,便可洞察對方所有心境。
比如此時-----
「啊,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紅綃掩唇偷笑,雙手忙不迭捂住兒子的雙目。此少兒不宜的場面,於這戰火紛飛的斷壁殘垣之中,尤顯得格外凄美。
其餘人聞之,均是默契一笑,紛紛隨同李久長等人撤向安全地帶。
相對於此處的情意綿綿,另一側已然勢如水火。
清逸一腳踩上嚴姝夢的肩沿,赤紅的瞳仁髣髴吃人的野獸般,猛力碾壓。緊接著,骨頭斷裂的聲音噼啪作響。
「為什麼?」
嚴姝夢咬牙切齒吐出這幾個字。
四周,如粒般的灰濛塵埃漫天飛舞,摧枯拉朽的悲壯,髣髴製造吃人不吐骨頭的夢境一般的存在。
冷冽白衣浮蕩於空中,清逸以指腹慢條斯理捏抬她的下頜,陰邪一笑:「因為......是本神誘導魏剡逆天改命,更是本神一步步指揮他前往瀛洲,與季林甫邂逅。否則,本神如何躲過天庭眾目睽睽之眼,只為等待今日這一刻?」
逆天改命后,他的魂魄被彈出,為了活下來,他不得不紆尊降貴附身於菩提寺方丈。
「哈哈哈......」
「你笑什麼?」
烈焰般的太陽炙烤大地,嚴姝夢諷刺的笑容髣髴與眼前凄冷的景象不謀而合:「天與多情,不與長相守......清逸啊清逸,你我終究不過是滄海一粟中最自私的一顆蠶蟲......」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灑落的刺目光線靜若無聲淌過嚴姝夢死寂般的瞳仁,如同一閃即過的流星。
清逸一把拂開白袍,面容噬冷,猙獰一笑,溫文爾雅的氣質早已蕩然無存:「想死?本神成全你!」
塵霧逐漸散去,迅猛如燎原之勢頭般蔓延天穹的猩紅火焰鋪天蓋地,髣髴太陽的懲罰般。緊接著,萬物凋零枯萎,湖澤漸次乾涸,風雨雷電亦如抽風般四處亂劈。
季梵音凝眸四顧,澄澈的瞳仁深沉如墨。垂落的素手旋即被大掌包裹,一冰涼的觸感瞬間滌盪她的感官,如潮湧般的水霧再次噴薄而來。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不緊不慢的低沉聲線一字不漏傳入她的耳膜。
她抬手,容貌形似二人的兩顆菩提子明晃晃落入她的清眸之中。適才那番話,是他們從蜀地回潁上當日,偶遇普度眾生的佛祖,親口同他們而言了此語。
「您既早已洞破先機,為何不在清逸還未禍害人世之事將他剷除?」
褪下一身老嫗皮囊的佛祖,俯身朝他們『阿彌陀佛』了聲,慈眉善目道:「清逸利用魏剡之軀逆天改命,眾生命格已然大動,亦是上蒼對你們二人的考驗!」
話音甫落,佛祖頓化作一縷青煙,隨風飄散。
季梵音默然垂眸,將兩顆菩提子緊緊貼合在一起,斜落於地的影子倏然形成一道細長的影子,髣髴是......
她斂眸,熟悉的觸感讓她心頭一凜:「凝白玉簪!」
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原來是此意!
「林甫,吾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是與吾並肩攜手,重新締造一個專屬於我們二人的三界,還是......」陰冷指腹狠厲指向長身玉立的梁榭瀟,夾帶著威脅的聲線徹底蓋過肆虐的風雨雷電,「與此人一同......灰!飛!煙!滅!」
為了她,他不惜與眾生為敵,更為她製造了巍峨壯闊、名滿三界的阿房宮,只為二人能夠長相廝守。
季梵音雲淡風輕一笑,清眸靜靜看向梁榭瀟:「哥,林甫心頭所記掛之人,一直是地神仲白!」
且林甫的魂魄,已融化入她的血液中,成為身體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梁榭瀟抿唇一笑,玄袖拂掉如米粒般的水珠,粗糲的指腹旋即輕柔摩挲她如瓷玉般的臉頰,薄唇彎勾,深邃墨眸染滿了寵溺之色:「不論是林甫與仲白、亦或梵音與梁榭瀟,註定生生世世,白頭偕老!」
她挑了挑眉,揶揄他:「不再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支走我了?」
他握住她的手心,十指相扣,磁音低沉而鏗鏘:「嗯,並肩作戰!」
他從未害怕死亡,卻再也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旁若無人般親昵的一幕明晃晃落入清逸陰鷙的眸眶之中,妒忌之火團團灼燒了他所有的神志。
他的身後,黑霧密布的上古令牌驟然飛出,徐徐形成一個倒置的半圓。再回神時,凌厲陰翳的黑澤已然將他們二人團團包裹,密不透風。
「既然不能為本神所用,那就別怪本神不客氣了!」
季梵音扯了扯某人的袖袍,髣髴討論今日晚膳吃什麼一般輕鬆愉快:「風華絕代的地神,你左我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