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比窮比慘
雲舟單手拉著書包帶子，將斜挎在肩膀上的背包扔到床上，沖一旁的保姆揚揚下巴，保姆便會意的退了出去。
接著，一眾將手背在身後的男男女女魚貫而入，來到床尾，把背著的手伸了出來，露出一束束黃白菊花。然後這些人順次將一捆捆黃色，白色的菊花往伊月的床尾扔，
扔完的人又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圍著病床而站，不一會兒，床尾就堆了一座菊花山。
剛剛還顯得空曠的病房，此刻在人和菊花的「佔領」下就有些略顯擁擠了。
伊月扶著床起身靠坐在床頭，眼睛依次掃過屋內的人。
心想，雲舟這小子果然是來尋氣找惱的，這來看病人送這麼些菊花，不是詛咒她早死嗎？
還好，這病房的另外兩個人被雲止行攆出去了。
「他們是......你的同學？」伊月看著雲舟問。
雲舟不回答，卻是一臉的得意，隨時準備看伊月暴跳如雷的模樣。
伊月看在眼裡，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作羞答答狀，語氣無比真誠道:「謝謝大家！晏殊有詞說:求得人間成小會，試把金尊傍菊叢。歌長粉面紅。大家送我菊花，想必是誇我長得漂亮。哎呀，你們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最後都把目光移到雲舟臉上，雲舟冷哼一聲，「夠厚臉皮的！」
伊月當做沒聽見。
幾個女孩子相互遞眼神，遞了兩三個來回，終於有一個扎馬尾，斜劉海，化著濃妝的女孩子走上前來，「雲舟，她就是那個你媽找來給你補課的老阿姨嗎？」
伊月看著女孩，臉上依舊笑容滿滿，心裡卻在吐槽，現在的蛋蛋后啊，不用化妝明明可以俏麗又清新的，偏偏要化個大濃妝，把自己化成一副油彩畫。
這年頭啊，出來賣的都撿女學生校服穿，往清純處打扮，恨不得在臉上也寫上清純兩個字。而真正的學生卻濃妝艷抹，往妖艷處打扮，恨不得在臉上寫上「社會女」三個字，還生怕別人看出她的年齡來。
伊月覺得，這些學生就是欠收拾的類型，這眼睛是長在腳指頭上嗎？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審美眼光呀！
「不錯，正是不才在下本老阿姨！」
房間內發出一陣強忍的悶笑，雲舟斜眼一瞪，笑聲止住了，雲舟看著一月，「所以你是老女人，你驕傲咯？」
「你們的爸爸媽媽也是老阿姨，沒有我們這些老阿姨，哪裡來的你們這些小嫩草。我不驕傲，誰驕傲？」
前面的一排人又在互相使眼色了，使來使去，推出一個波波頭男生，男生清了清嗓子說:「哎，阿姨，我聽說你剛剛被男友拋棄。不如你跟我們談談你的失戀心得？」
男生說完，神氣十足地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然後又回頭來看著伊月，臉上是一副看你怎麼回答的表情。
伊月摸過床頭一杯水啜飲了一口，發出一聲很陶醉的感嘆，然後道:「失戀吧，我確實前兩天才失了一回。一開始可能會有點難過，但失戀這種事情吧，失著失著也就沒感覺了，就像你每天洗臉刷牙一樣，哪裡還說的出心得來。」
斜劉海女生又站了出來，「這麼說你是次次被人拋棄呀？出現這種結果你有沒有找找自己的原因？」
伊月把水杯放回去，說:「原因嘛！這個原因就是，就是我太優秀了，太追求完美了，沒有人能配的上我。」
「切......」眾人異口同聲的嫌棄。
有了大眾的配合，整個病房的氣氛彷彿輕鬆了不少。
一個很有分量的胖學生問:「聽說你家很窮，你從大一就開始打工？」
「你這個問題問的很有深度！」伊月看著胖學生，很嚴肅道:「高中時早上打多的飯吃不掉，我會留著晚上吃，晚上吃不掉的飯，我留著做宵夜吃。初中時，一雙鞋子穿一個學期，鞋子破洞，又遇上梅雨季，我就往斜裡面塞泡麵袋子和紙板，一層一層的塞。有一次上體育，連大腳指頭都歡快的出來跟大家打招呼呢！」
一個高個子女生問:「聽說你是專科生？一個專科學歷的人，來給我們雲舟少爺補課，你會不會心虛？會不會自卑？」
伊月看著高個子女生，面色平和道:「說實話，會的。沒能考上一個正正經經的本科是我的遺憾，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像我一樣留下遺憾。你放心，雖然我是專科生，但是給高中生補課是沒什麼問題的！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算起來，我給人做輔導老師也有將近兩年的時間了。你讓一個博士來給你們補課，他的知識是比較廣博，但是，他不一定有我這些學習方法。」
嫩草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覺得這老阿姨的回答挺有意思的，人家都比厲害炫富比闊，她是跟人比窮比慘。
他們只是聽雲舟說他的家教老師特別的不好，所以很仗義的來幫雲舟來氣他的家教老師。而現在看看，沒有幾個老師，在生病時，被人送菊花，被刨根問底的接傷疤之後，還能和顏悅色的講道理，開玩笑！
高個子女生道:「哎，老師......我突然想起來，下午還要去上補習班，我先走啦！」
其他的人也紛紛找了理由撤退，雲舟轉頭狠狠瞪著叛變的戰友們，「喂，這就被收買啦？你們這些人要在抗戰時期，肯定是漢奸！」
胖子拍拍雲舟的肩膀，懇切的勸道:「雲舟，你好好珍惜吧，你是不知道我那家教啊，動不動就告狀，脾氣比我爸都大！我相信要是我哪天裝作要跳樓，他只會催我趕緊跳，你這家教是笨了點，但人家真心誠意對待你啊！知足吧！」
雲舟氣鼓鼓的拎起書包，轉身就走。
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伊月住了10天的院，出院的當天下午就一瘸一拐的往楓林晚去，打算立馬還債。
這次保安大叔沒有再攔她了，她走在楓林晚的小路上，看著裡面的園林景緻，心想:進楓林晚散步，這個願望實現了！但瘸著腿散步，感覺實在不怎麼樣。
伊月調整了心態，憑著感覺尋找雲舟家。路上她遇到的人，要麼有氣質，要麼有氣勢，搞得她很心虛，她正了正自己肩膀上的帆布包帶子，怎麼看怎麼覺得自己像是來楓林晚撿礦缺水瓶的。
她不打算問路，一方面怕人用有色的眼光去看她，一方面心存僥倖，想多假裝一下自己就住在楓林晚。就像她跟舍友們去逛帝都大學時，他們也假裝自己是帝大的學生，只要沒人來問路，作為專科生的他們就可以愉快而毫無壓力的享受著獨屬於帝大學生的榮耀。
所以......她想毫無壓力的虛榮一會兒！
這樣想著，她又有點難過了。
她這樣的性格她自己都覺得討厭。她想，要是她面對成年人也能夠像面對學生一樣能說會道又坦誠，那可能很多事情都會有不一樣的結果，現在也不至於瘸著腿來給人補課！
她嘆了一口氣，沒心情虛榮了，她左繞右繞，然後發現自己居然迷路了，又看看時間，這下她不得不找人問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