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殺人夜
斷續把林向晚交付給紫蘇后,便飛身前往天行閣。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紫衣的斷續站定在天行閣三樓檐角,一身紫衣在夜風中肆意飛揚,而他眼中蔓延著無邊無盡的冷意。
他眯了眯眼睛,隨手一揮,便有無數同樣身著紫衣的男女悄無聲息地從暗處走出。
「情況如何?老狐狸找到了嗎?」他漫不經心地開口。
其中一人,仔細看去,便是剛剛在天行閣一身紅衣似火的無心,此時他蒙上了一層黑紗,只一雙如鷹的眸子露在面紗外,他畢恭畢敬地單膝跪在斷續面前,肅然說道:「主子,雖然幻影他們已經把接應劉雍的人全部絞殺,但劉雍詭計多端,我們追到他時卻發現他被掉包,此時恐怕是已經逃出了雪霽境外。」
無心知道,主子最討厭出派任務時他們的猶豫和膽怯,心下雖然害怕自家主子會懲罰他們,但還是壓下那膽怯的感覺。
「嗯。」
斷續輕輕掃了跪倒一片的紫衣密探一眼,渾身瞬間散發出強大的殺意,彷彿剛才對林向晚的柔情是另外一人。
他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輕輕地笑了一聲,呵,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難怪有人花一千萬金買他的命。
他一揚手,冷冽的聲音傳來:「無心跟我去雪霽通往西夜的路上搜查。」
「其餘人分別到天行閣內、雪霽往且末、溫宿通行地段搜查。」密樓的紫衣密探聽到主子的命令后,沒有多餘的話語,斷續話音剛落,他們一躍而上屋頂,隨即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夜色如墨染,而比這黑夜還要令人心驚的是為首的紫衣斷續,他似乎又恢復到以往冷心冷清的模樣,一瞬他與無心雙足一點,往北向而去。
而當他們走後,一身玄衣的男子從陰影處慢慢踱步而出,他的眸子閃耀著神秘的紫色,轉身隱入人海。
不停地走著,
一刻也未曾停留。
密林內
伸手不見五指,柔柔的月光此刻也變得詭異而瘮人,茂密的樹冠遮擋住了月光,四下黯淡。
夜風吹來,沙沙作響,樹木垂下的蔓藤彷彿有自己的意識一般緩緩晃動,好似無數的冤魂在召換著路經此地的行人進入地獄一起狂歡。
濃霧籠罩了整個密林,隱隱看去,似有鬼影綽綽。
烏鴉似扯著嗓子嘶鳴著,「嘎——嘎——」接連不斷的鳴聲在密林回蕩,凄涼而又怪異。
原本針落可聞的密林因為一群人而打破了原有的寂靜——今天是元宵之夜,男女老少,無論什麼身份地位的人都盡數去雪霽京城內過節,哪會有人在將近子時而來到通行地段呢?純白無瑕的雪地上印出大大小小的腳印,那腳印十分凌亂,有的重疊在一起,可見來人十分慌張。
正在逃竄的一行人,為首的人更是換上了粗布短衫,他肥大的身軀因為長時間的逃命而顫動,臉上的肥肉也在隨著他劇烈地奔跑而猛烈地顫動著,時不時回頭確認著什麼,又是一陣急促而短暫的呼吸聲,看起來好不狼狽。
「呵。」
「你能逃到哪裡去呢?」
而眼前另一個人正趴在他的腳邊發著抖,「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劍神斷續...我求求你。」
斷續執著劍,漫不經心,居高臨下地掃視了那瑟瑟發抖的肥胖身軀一眼,緩緩開口:「哦?見過我?」
那人開口道:「誰人不知劍神斷續...一身紫衣...」
隨即他原本黯淡下去的眼光又明亮起來,密樓樓主斷續不是很喜歡錢的嗎?那麼自己是不是只要給他錢就可以活命呢?「...劍神,劍神,我給你錢,價錢是委託金的十倍!!只要你手下留情不殺我,我保證明天午時前就把錢送到密樓!」
「呵。」
斷續向來不是什麼善良之輩,原本就以雷厲風行,速戰速決而出名。
他看著眼前似乎有了生的希望的人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毫不猶豫地提起手中劍劃過他的脖子。
那人瞪大了眼睛,彷彿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似的,到完全斷氣的時候還不明白,為什麼斷續要殺自己。
斷續手中的劍還滴著鮮血,然而遠處傳來一股血腥味,「回主子,其餘同黨也盡數被滅。」
「很好。」
他再也沒有看一眼那倒在雪地中的人,淡淡開口:「把那老狐狸的屍體銷毀了吧,把他身上的罪證留下便好。」
聽此言,無心便起身從那人的衣衫上翻出一本小冊子,隨即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瓶子,輕輕打開了瓶塞,小心翼翼地倒在那屍體上。
一滴下去,已然蝕骨。轉瞬間,那龐大的屍體已經化成了白骨,再過一小會,儘是連骨頭都不剩,化成了一灘水,融入到雪地中。
「屬下未知主子還有什麼吩咐?」
「回去吧。」斷續輕輕地擦拭著劍身,抹去了濺到的鮮血,彷彿極其嫌惡般地擰了擰眉。
「......」紫衣密探交換著眼神,不知道主子為何今天如此異常,從未見過主子在有任務在身時中途離開,而且,還不知為何渾身濕透。
但是那疑惑和不解也只是一瞬間而已,轉眼他們目光一肅。
主子的事,不是自己能過問的。
「是。」
一個晃影,斷續已然消失在密林中。
輕功之高,讓還在原地的紫衣密探暗暗佩服。
可是斷續心裡想的,只是回天行閣換一身衣服。他腦海中閃過剛剛懷中的柔弱女子,心下一動,竟是要從半空中摔下去。
隨即他定了定心神,便朝著天行閣的方向而去。
......
天行閣副樓內
斷續坐在二樓的雕刻著龍鳳和騰雲的欄杆上,雙腳騰空,底下是廣闊的殿台。而天行閣內燈暈婆娑,在他俊美的臉上投下了半點陰影,而此時他托腮沉思著。
突然他又雙足一點,倚著不遠處的柱子,抱著劍閉目休息,骨節分明的手上,戴著的指戒此時已經沉靜下來,一如以往,不同的是,細細看去,那指戒裡頭分明已經不像從前一樣黯淡無光,而是隱隱有沉寂的綠色,斷續突然又猛地睜開眼。
陸一在一旁喝著上好的清茶,茶香幽幽,他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望向倚在柱前的紫衣男子,目光深邃,讓人無法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
他見斷續睜開了眼,一雙眼睛里是迷惑和難以掩飾的欣喜。他終是開口,拂去一身寶藍絲綢上的塵埃,「所以說,到底什麼情況?」
他頓了頓,「是為了琉璃珠?那女子是誰,為何你跟她會...渾身濕透?」陸一頭疼似的揉了揉太陽穴。
「我救了她一命。」斷續想了想,開口道。
陸一噎了一噎,廢話,我當然知道你救了她一命。但是他還是忍住沒有對眼前的斷續發難,繼續說道:「然後呢?」
「她身上有琉璃珠。」那麼,她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這好像也是廢話。
「我從未見過這麼清麗的女子,陸一你不懂,她實在是...」斷續沉默半響,劍眉輕皺,似乎在想要用什麼語言來描述剛剛的女子,想了一想,竟是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形容詞來形容剛剛的那驚鴻一瞥,很艱難地說道,「...如神女下凡。」
「我沒看錯吧,劍神斷續居然也有這麼柔情似水的時刻。」陸一調侃著,看向自己多年的好友本是冷心冷清的一個人,此刻卻靜謐,眼神里的柔情也被他看在眼底。
當時陸一匆匆趕來,又因斷續一直把那女子護在懷中,所以始終沒能看到斷續口中的女子,心下卻是疑惑。
「閉嘴,你的百辟。」斷續惱羞成怒,從懷裡拿出百辟扔向一直微微笑著的陸一。
斷續回想起在河中那在他懷中的柔軟,不禁出神而沉默著,他俊美的臉龐此刻微微發燙。
他好像有點奇怪,自從他遇見了那個藍衣女子之後,他滿心滿眼都是那一抹藍色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他的身體一向極好,可是,此刻他卻暈暈乎乎的,似乎有染上風寒的徵兆。他抬起他骨節分明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和臉頰,冰涼觸到微微發熱的皮膚,他更疑惑了,好像是真的染上風寒了,不行,得趕緊回去喝幻影抓的葯,今天,還是早些歇下吧。
他轉身向一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瞅著他的陸一說道:「我今天,身體似乎不舒服,就先走了。」他的腳步飄忽,雙足一點便往副樓方向飛去。
而陸一收起面上的表情,神情淡淡,彷彿與之前同斷續調笑的完全不是一個人,此時他極淡的淺褐色眸子彷彿視一切為死物。他的至交好友一向獨來獨往,無牽無掛,但因他常年遊走於整個商朝,在各國接受各種委託,掌握的情報比各國專門收集情報的情報樓還要多,他在各國影響力不容小覷。
斷續這般模樣,前所未有!
想到此,陸一的眸中漸漸凝起了冰霜,將調笑盡數收起,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轉身離去斷續的背影,他的腳步十分飄忽,似乎還沒有觸到地。
若是那女子是尋常人,那還好。
但陸一又想起到達雪霽后密樓密探的情報,眼眸里的溫度驟降,冷門刺客絕不會放過這個接近他的好機會,若是她冷門刺客,故意以此方式接近斷續......陸一冷笑了一聲,呵,看來倒是相當成功,真是忍不住讓人拍手稱快。
此時同樣一身紫衣的勁裝男子在斷續離開之後推門而入,畢恭畢敬道:「殿下,屬下已經調查過了,剛剛主子救下的女子,是雪霽相府四小姐林向晚,溫夫人的小女兒。」
陸一緩緩轉過身來,思索著。
此次出使雪霽,就是為聯姻而來,
相府的四小姐林向晚?他隨即又笑了,而那抹笑卻沒有半點真正的笑意,他的身上突然迸發出冷冽和肅然,強大的威壓釋放,令人喘不過氣來。
就算是雪霽相府四小姐,若她真正如他所想是刺客......
陸一把玩著手中的杯子,彷彿它是什麼極其好玩的玩意,卻不著痕迹地擰了擰眉。
同樣不能留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