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唐家有女

宋朝年間，唐明嗣唐老爺帶著懷孕的妻子林氏到寺廟中祈福。正值春季，人間一處百花齊放百鳥齊鳴的景象頗為壯觀。

正是在這樣繁花似錦的季節，唐明嗣的愛妻林氏於寺廟中誕下一女。此女有著一絕的精緻容顏，卻天生帶有眼疾，從小就看不見。

正當夫婦二人為之難過之際，天降一仙者，抱起襁褓中的女嬰輕聲道：「就叫她畫錦吧。」

因為得遇仙者賜名，唐畫錦每次一遇危險都能化險為夷，像什麼陰溝裡翻船啊、吃飯被噎住啊、出門被絆倒啊、甚至被親大哥欺負都能轉-危-為安。

遙想六歲那年，小畫錦因為與自家大哥爭搶東西，被大哥直接推倒在地，手心被蹭破皮。而在小畫錦嚶嚶的一聲哭泣后，一道光降臨唐府，直接把欺負她的大哥送到了屋頂，嚇得唐麟溪待在屋頂直哆嗦，還尿了褲子。

也就是在這樣奇迹般的保護下，畫錦一歲又一歲地成長了，成了城中不可多得而又可惜的佳人，縱有日月羞愧的面容，也敵不過一雙眼睛帶來的遺憾。

古人言，成長總會伴隨著煩惱，即便有神明保佑著她，即便她生得再好看，在這達官貴人、王侯貴胄遍布的皇城下，有哪家公子會看上一個天生的瞎子呢？

「我的眼睛是治不好了，對嗎？」畫錦感受著丫鬟小蝶的方向，問道。

她多麼希望能從小蝶的口中得到她想要的回答，哪怕一次也好，告訴她，她還有重見光明的一天。

但是，小蝶給出來的回答永遠都是：「小姐放心！老爺和夫人這幾年一直在各地尋訪名醫了！一定會治好小姐的眼疾的！」

其實她明白，爹娘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皇城腳下名醫遍布，若是能治好，早就好了，也不用讓她等了整整十六年。

「大哥呢？」

「少爺同朋友一道去吃酒了。」

唐麟溪是比唐畫錦早出生四年的大哥，明明到處拈花惹草，可還是沒能在該成親的年紀成家。

難道是佳人太多，難以選擇？

自她記事起，唯一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唐麟溪總是欺負她，但每次吃虧的總是他。因為她是神明保護的奇女子，有爹娘護著的好女兒。

其實，唐畫錦最不滿的就是，既然有神明保護她，為什麼神明不還她一雙能看見世間美景的眼睛呢？她寧願多受點傷、多生點病、多讓人欺負，她也要一雙看得見的眼睛啊！

「那家裡現在還剩多少人？」

「十五個丫鬟，二十個家丁！哦不，是十九個家丁，阿南陪少爺一塊去了。」

唐畫錦無聊地趴在桌子上，聽著小蝶彙報家中的情況。其實，唐畫錦算得上幸運的了，因為她不用像閨閣女子一般每天撫琴作畫還要刺繡。

唐畫錦突發奇想，想要出去遊玩一番於是沖著小蝶說道：「小蝶！你覺得你有能力帶著我出去嗎」

這一說，把保守派的小蝶嚇壞了！給十個膽她也不敢。

「這可萬萬使不得！若是出去了有個閃失，老爺夫人一會擔心的！」最重要的是小蝶清楚地知道，她擔不起這個責任！以往出門必須由爹娘答應，然後帶上十幾能打會跳的家丁出門。

「十六年了，你可曾見我出過事？我還只怕你有事！不能把我帶回來呢！」

「可是，今夜是上元節，外面會燃放煙花，小姐不怕嗎？」

唐畫錦在聽到上元節三個字和燃放煙花這四個字后，頓時沉默了，片刻后，還是自覺地沿著桌子，摸索著跑到床上，捏好被子躺下。

「屋子四周可都備好東西了？」

「老爺夫人一早就吩咐過了，今夜小姐就待在屋裡，一定不會聽到任何聲音的！晚飯也會送到小姐房裡。小姐就放心好了！」

「下次快到上元節記得提醒我一聲。我好做個心理準備！」

小蝶應了聲，隨後關上房門，待小蝶走後她才敢把淚哭出來，煩心地咬了咬被子在心中大喊：「去他的上元節！老娘才不怕呢！」

結果越說越想哭。每年上元節，聽到煙花綻放的聲音，唐畫錦的就像被什麼壓著一樣，莫名喘不過氣，心口特別的痛。

直到長大后，她才明白，這麼多年為何如此厭惡煙花。世人都說，上元節的煙花是最美的，煙花綻放在夜空中，五顏六色的亮光照耀著整個人間，甚至比花還要美。只不過煙花易逝，花還能開一段時間。其實，她只是因為羨慕所以厭惡。

天色漸漸變暗，門外熙熙攘攘的動靜，是下人們在開始準備。她蜷縮著埋在被窩裡，眼角的淚不聽勸阻地往外流。

「小姐！你就好好休息吧！」小蝶在門外鉚足了勁地喊，可她還能聽到。這個法子一點也不管用，多半與掩耳盜鈴差不多。

唐老爺和唐夫人去探望友人了，今夜是不回來了，至於唐麟溪！估摸著早早地把他這個妹妹忘得一乾二淨了！

還好還有它陪著。

唐畫錦剛想到它，那個小傢伙竄的一下就跑到了她的被窩裡。這小傢伙身上雪白一片，還似狗。

唐畫錦掀開被子將它抓了出來，抱在懷裡。其實，一剛開始她還是有些好奇，它究竟是如何進到這封閉的屋子裡的？難不成是下人疏忽了？又或者這小東西不簡單？

直到一年兩年過去后，她也就懶得再猜了。畢竟這小傢伙可是不用回報，整整陪了她十六年，在她心裡，它的地位可不亞於爹娘哥哥。

「你說！我上輩子是不是救過你啊！為何你總在上元節的時候跑來陪我呢？」唐畫錦著小傢伙自言自語，說完自己還笑了，這小傢伙根本就不會說話嘛。

「你到底是什麼物種啊？怎麼摸起來那麼像小貓小狗的。」唐畫錦看不見它，所以這十六年一直都不知道它是一隻狐狸。

更不知道它是公是母。

「你是公的還是母的？」唐畫錦剛說完就準備順著它的身子向下，結果那小傢伙突然就從她手裡掙脫了，直接跳下了床。

小傢伙一落地就變成了人，那人看著床上的瞎眼姑娘，神情略有些低沉。

唐畫錦見它下了床便想去找，可突然發現自己看不到，如何尋呢？

「小傢伙，你走了嗎？」唐畫錦靠在床上輕聲喊道。

那人不敢出聲，只是慢慢走近她。那人看著她的樣子想起了往昔的記憶，剛伸出一隻手想要觸碰她時，卻膽怯。

難道真的走了？

唐畫錦伸手捏了被子，正準備蒙頭大睡時，那人又變回了狐狸，跑到了她的懷裡。

唐畫錦撫摸著它雪白的毛髮，帶著歉意道：「我下次不會這麼不禮貌了，不管你是公的還是母的，都是我唐畫錦的朋友。」

唐畫錦認為剛才它之所以逃走，大概是因為自己想要查探它的性別，所以有些愧疚地同它道歉。

夜深，黑夜籠罩著人間，月色賞臉降臨唐府，一道人影落於唐府上空。雖是黑夜但那人身上的雲白錦服卻格外醒目，尤其是月光灑在那人的身上時，更加耀眼奪目。

「殿下，回去吧。」那人身旁還有一個著深色夜行衣的男子，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陪著那人一道來人間，一直到那姑娘入睡了才肯離去。

話畢，那人便同著身旁的男子一道回去了。

清晨，陽光不顧屋內主人的意願，肆意地灑進屋裡，落在床榻上少女的臉上，帶著微熱，將她喚醒。

唐畫錦從夢中醒來，小蝶聽見里室的動靜后迅速地端著一盆清水進來，像往常一樣伺候她梳洗打扮。

唐畫錦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配合著小蝶完成洗漱的工作。最後有些不情願地被她帶到銅鏡台。

小蝶面帶笑容，將玉簪插入烏黑的頭髮中，然後讚歎道：「小姐今日又美了？」

這是十分敷衍的話，唐畫錦若是有眼睛一定要白她一眼。她這容顏美不美她又看不到，儘管府中的下人都這麼說，但她還是不相信，估摸著讓唐家二老下令掩蓋了事實也說不定。

「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

若不是有那小傢伙陪著，估摸著昨夜指定得等到外頭消停了才入睡。

「那還不是奴婢們的功勞，忙活了好久才將門窗給堵了，今早又悄無聲息地撤走那些隔音之物，這功勞大的很呢。」

小蝶這誇讚自己與同行的功夫當真是一絕啊！唐畫錦實在不忍心說穿。而且，她也不想將那小傢伙的事說與她聽，就連爹娘都未曾透露半點。

因為她怕，怕唐明嗣將那小傢伙捉了當作下酒菜宰了吃。這幾年他吃的肉應該不少了吧！身上的肉都長了很多！

「對了小姐，老爺回來了。」

「娘呢？」誰關心他回不回來！

「夫人在回來的路上遇上友人，被家中做客了。」

唐畫錦輕嘆，這府中皆是大忙人啊！一個兩個的全都把她拋之腦後了？

「對了，老爺還帶回來一個人，這會兒就在主廳里侯著呢，讓奴婢伺候您梳洗打扮后帶您到主廳見一見。」

見一見？這是認真的嗎？

「認人？你代我去好了，我又看不見」唐畫錦起身越過她，準備上桌品嘗早飯。

可這屁股剛坐下去，還沒坐熱呢就被小蝶直接拽起。

「不行！老爺吩咐過的！說是無論如何都要帶您過去看看，而且老爺還說了，這事關您的終身大事！」

說完，小蝶直接將她帶走，完全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終身大事？遙想她十二歲那年，爹娘帶著她奔走求姻緣，見一個求一個。她至今還記得其中一位算姻緣的還對她出言不遜，直接就道：「姑娘天生眼瞎，還是好好陪在父母身邊莫要去禍害其他人家的公子！」

這話一出，她倒是沒覺得有什麼，反正她也這麼覺得。

可過後，坊間竟然傳出為她算姻緣的那些大師們全都被雷劈了。這話一出，誰還敢再給她算姻緣啊！唯恐避之不及呢！

如今又是哪位大師不要命了？敢來給她算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