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渴了想吃餅
?離家之初,長寧還很沉默。走過數十里地,回頭望去,大蒼山依舊巍峨,那座小村莊卻早已經隱沒在地平線之下了。
二人走在官道之上,偶爾有牛車吱扭吱扭著擦身而過,車頭的車夫哼著小曲,好不愜意。
還有各色行人,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在。
然而所有人遇到二人,總免不了回頭多看兩眼。
原因無他。西極這種地方,面容精緻如長寧這種的少年郎委實難得一見,那種溫和的氣質也遠非一群只顧打熬力氣的武夫農人們可比。只是在村子里,大家早已經司空見慣,一旦走出來,自然成為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而葉嵐則更是不凡。那種濁世翩翩公子的挺拔,在任何地方都是少女們爭相競逐的對象。腰畔斜挎一支長劍,更是襯出他的英武。這傢伙也絲毫不收斂,只要和異性對上臉,就習慣性送出一個溫柔笑容,惹得幾個路過的大媽都面紅耳赤。
長寧哪裡受得了這種場景,正好滿肚子好奇,便挑起話題:「劍冢在哪裡?」
葉嵐總算收起那股子風流氣息。他的表情變得充滿了崇敬和自豪。他微微仰起頭,視線越過層層山巒雲層,投向遠在不知何方的某一處。
他說:「劍冢,在河邊。」
世上有太多的河。
走出村子的路上,二人跨過一條細細的小河。村裡人取水浣衣,都在這裡。長寧對這條小河自然極熟悉。
小河流出不遠,注入一條大一些的河流。河流隔不出太遠,就有一串浮板被手臂粗的麻繩連起來,寬的浮橋,甚至可以過牛車。
大河奔騰,注入更大的河水。有遠來的旅人說,河水湍急,只有整塊巨石堆砌成的大橋才承得住長年累月的衝擊。
而葉嵐只說,在河邊。
那這片天下,就只意味著那一條河。
西起天山,奔流而下不知幾萬里。一路東行,一往無前。
一條河,就是一把劍,就是一式劍招。
劍冢隱於其側。
劍冢弟子,以其勢磨練己身,以其水洗鍊己劍。
無論何人攔路,一劍斬之!
哪懼天地變色,一劍破之!
長寧心嚮往之。
「那葉大哥你呢,何人攔路,都能一劍斬了嗎?」
葉嵐苦笑:「你也看到了,昨晚的那幾個人聯手,我就打不過啊。」
「他們說自己是五步,你是六步,這又是什麼?」
葉嵐表情有些不自然,心想,你有那麼生猛的一對爹娘,居然能壓得住不告訴你這些事情,實在是不容易。他口中卻不稍停:
「修道如登山。常人站在山腳,找不到路。有的甚至看不到山。
「然而當你看到了登山的那條小道,試圖跨出登山的腳步,這一步踏實了,就是所謂的一步的修為。只是這一步千難萬難,縱使有人帶領,不得其要領而終生困于山腳的人也不在少數。
「跨出一步,就有兩步、三步。然後你看到山間常人終其一生看不到的風景,體驗到常人終其一生都不會有的經歷。這三步乃是萬千法門基礎中的基礎,一步錯,便再也沒機會往後走下去。
「所以三步以下,除了散修,大宗門的弟子大多在門內夯實基礎,很少有在這個境界出來歷練的。
「破得了三步的障,就有資格繼續往下走。四步五步六步,已經行至山腰,放在哪裡都是雄踞一方的人物。大多數人終其一生,能走到這裡,就已是極限。天大地大,憑著這個境界,去不了的地方也已經寥寥無幾。
「天資、毅力、運氣,齊備一身,才有那麼點機會跨出第七步。這一步走出去,就是另一番風景。進,可開宗立派,退,亦能逍遙一世。
「八步,縱雲破海,只是尋常。
「至於九步,有史以來,走到這一步的也不過兩手可數。說是神明一般,也絲毫不為過。」
葉嵐收起嚮往的表情,看向一臉痴獃的長寧:「你就別想那麼多了,有你爹娘給你打得基礎,加上劍冢的調教,即使再憊懶,五步六步也不會有問題的。只是若你想走得更遠,卻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九步……就已經登頂了嗎?」
「不知道。沒人知道。道山多高,從沒有人真正到過頂。九步的神人,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已經可以詮釋天地大道,卻沒有幾個留下過關於這個境界之上的隻言片語。」
隨手摸摸長寧腦袋,葉嵐又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家兄長:「一群小氣鬼。長寧乖,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說這麼多我都渴了,咱們先吃點烙餅夾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