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歿

年輕的皇帝趕到了合歡殿，緊鎖的宮門讓他想起那日閉門之時，繾綣過後的早晨，小妖站在門內，他站在門外，他始終等著小妖轉身看他一眼，可直到大門緊鎖，小妖也始終未轉身，留給他的始終是那個落寞卻堅強的背影。

後悔與傷痛讓兆桓一腳踹開了大門，穿過院落的正門口憐江似乎是知曉皇帝會來一般，看著兆桓全身濕透的狼狽模樣的眼裡只剩嘲諷，她木然的屈身跪下，只一句話卻讓兆桓的世界地崩山裂，憐江說「

合妃娘娘。。。歿了。。」

兆桓不信，拖起憐江大吼「你敢詛咒小妖，信不信我讓你死無全屍」

憐江卻巋然不動「合妃娘娘。。。歿了。。。」

兆桓一腳踹開憐江，他衝進內室，掀了所有的紗幔，打開了所有的柜子，可真的就沒有了小妖的身影，他像瘋了一般，四處跳竄，趴在地上摸索，可小妖，真的就那麼不見了。兆桓又像傻了一般，呆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憐南抱來了一個孩子，她蹲下身將孩子遞給兆桓「主子說，你會喜歡小皇子的，他說你會很寵他的」

兆桓戰戰兢兢的看著接過這個孩子，那樣的眉眼與他太像，那樣的唇角又與小妖太像，當時的小妖，那並不是一個夢，那也不是一番夢中糊話，小妖真的為他生了一個兒子，而他正是來與自己道別的。可自己說了什麼，只是以為他在玩笑，只是命令他快走，對了，他最後說了什麼，他說要自己好好活著，活的長長久久，活的長久？沒有了小妖的兆桓如何活的長久，要如何活下去啊！

「啊。。。。。小。。。。。妖。。。。。啊。。。」那天皇帝的嘶吼聲穿過雨聲響徹整座皇宮，他撕心裂肺的哭喊，企圖喚回自己的心愛之人，他想起那年的相遇，那年雨中的相擁，那年的紅衣嫁娶，那年的分別與再見，那年王府外的一口魚湯，那年王府內的一勺苦藥，那年的登基及冠，那年的歡愉嬉鬧，還有那年相濡以沫的誓言，統統在這天化為一場瓢潑大雨，化成一陣秋風，消逝的乾乾淨淨。

那天的皇帝最後被宋昌海一掌劈暈，他也見了那個小妖留下的孩子，沒有人不會相信這是他為皇帝留下的皇子，久經沙場的宋大人濕了眼眶，小妖啊小妖，到底是多愛兆桓，愛的到底有多深沉。

醒來的皇帝拿到了一枚金瓣的合歡與一粒小小的合歡種子，可卻找不到一件小妖的舊物，憐江憐南說

「主子早在半月前就全燒盡了，他說他既不會再留屍身，那這些身外之外也就不必再留了」

兆桓悲痛，能留下念想的只剩早年間小妖為他做的裡衣，他便在此後日復一日的報著它入眠，彷彿是擁著小妖入睡一般，那份執念貫穿了他所有的時光。

後來，年輕的皇帝突然變得兇狠，他一個個的抄家砍頭流放了那時要求斬了小妖的臣子，即使這樣他還覺得不夠，他深挖究竟，那年的那場天災禍星謠言，自己明知是個陰謀卻因為根基未穩不敢深究，如今小妖已不在，他像是沒了顧忌一般瘋狂的掃蕩，嘉慶六年，皇后劉氏被廢，驍勇候被斬，全家一百四二口人雖被流放卻莫名全部死在了流放途中，其餘的連帶同黨更是死傷無數。

彷彿是一場大屠殺，朝臣的血液生生被換了一半，再無人敢提當年的合妃，也無人敢質疑唯一的大皇子的身份。當做完這一切后，兆桓突然覺得失去了所有的目標與方向，他不知為何要活著，他重複著政務，國家在蒸蒸日上，國民的生活變得富庶，皇朝儼然開始走向一個盛世，可兆桓卻變成了一個機器，他不停歇，不知覺累，只有見到夏夏時才有了那麼一絲人氣。

嘉慶八年，兆桓在他的生辰宴上突然口吐鮮血，宋昌海意識到了皇帝是在一心求死，他不能眼看著才過而立之年的兆桓就喪了性命，他在榻前與兆桓承諾，他多年打聽，知世間有一人能追魂索魄，起死回生，此去全國各地定會為皇帝找來那個人，兆桓紅著眼眶握緊了宋昌海的手，道出的卻不過「小妖」二字，所有的人都低下頭濕了眼睛，活著的那人始終是最為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