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夢魘
走到看不見榮妃的影子了,六皇子有些難堪道,「五妹妹不必將我母親的話放在心上,她就是……」
六皇子吞吞吐吐的,一臉尷尬。
遠山莞爾一笑,這六皇子還沒有他那母親有心眼。只是這等優柔寡斷又偏生良善的性子,在接來下的波詭雲譎中,怕是要挺不下來。
「想來是榮妃娘娘在宮裡太過寂寞了,遠山說句不合規矩的話,六皇子要多陪陪榮妃娘娘才好。」
聽得這一番話,不管遠山到底是怎麼想的,大面上起碼還算過得去。六皇子微微鬆了一口氣,遠山好是好,身份也足夠配得上他的身份,但是這些年他一直是拿遠山當自己的親妹妹來看待,昨日母親嚴肅的跟他提起這一茬子事,倒是叫他嚇了一跳。
不是不喜歡遠山,只是這事還要看遠山的態度。
六皇子看著身邊始終落後他半步,低眉順眼的小丫頭,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也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六皇子複雜的收回目光,母妃說的事情還得再想想,再想想才好……
繁爍公主扶著太后在宮門口迎著遠山,很快就看到了一起過來的六皇子。
太后最不喜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扭扭捏捏的女人,榮妃首當其衝,連帶著她的兒子太后也有些看不上。
太后眯著眼睛,似笑非笑道,「你看看,連榮妃都盯上你的女兒了。」
繁爍公主冷哼一聲,看向六皇子的目光中似乎帶著刀槍劍戟,「母親放心,我定然會為桃桃尋一門最好的親事,任誰拿我的寶貝女兒當上位的船筏都不可能!」
遠山郡主,大名蘇念桃。
回府的的馬車上,繁爍公主是一點半點看不出來女兒臉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這個丫頭,從小便心思深的,但是麵皮上再看不出來,她這個當娘的,怎麼會不知道女兒心中所想,想來是桃桃根本沒把榮妃母子放在心上罷了。
「你如何想的?」
遠山挑挑眉,眉眼間全是笑意,「今日榮妃娘娘對女兒倒是十分熱絡,女兒可是有些驚訝呢!」
繁爍眼中不屑之意似乎要漫溢出來,「不過是一個妾,誰稀得她熱絡了?」
蘇念桃笑開了花,「母親說的極是!」
她這母親這直白的性子,可是對極了父親的胃口,要不然爹爹和娘親也不能這麼多年相敬如賓,平日里連一絲爭吵都看不見,與母親成婚後,父親房裡更是連一個通房小妾都沒有。
她蘇念桃,要找就找爹爹這樣,頂天立地,能與她一人白頭偕老的男子。
六皇子,性子是和軟,就是有些太和軟了,榮妃說什麼是什麼,她要是嫁過去,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她可沒有這麼傻!
「你可有喜歡誰家男子?」
這話叫蘇念桃一愣,母親這也太直白了吧,她還是一個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這大大咧咧的說這話,也就只有她家娘親做的出來了!
蘇念桃忍了羞赧,「娘,你胡說什麼呢?」
繁爍嘆了口氣,「娘只是希望我家囡囡尋得一個互相傾慕的好郎君,他能夠好好照顧你輩子,便是我最欣慰的事了。」
蘇念桃沉下頭,幾個呼吸間便抬起頭來,笑道,「女兒曉得的。」
夜半,繁爍公主與丈夫躺在床塌間,繁爍與蘇持光提起今日母親召她入宮的緣由。
聽完妻子一席話,蘇持光淡淡道,「為了儲位,為了管轄幾位皇子之間的平衡。」
丈夫與母親竟是得出一樣的結論。
繁爍問道,「陛下正值盛年,立儲之事又何必如此著急?」
蘇持光撫摸著妻子的眉眼,「當年陛下御駕親征,身子落下不少毛病,前些日子我進宮與陛下閑談,陛下的身子到底是不如當年了。」
「那這件事要不要與囡囡說說,叫她平日里注意一些。」
看著妻子擔心的樣子,蘇持光忍俊不禁,「這些日子各位皇子頻頻登門,你以為她不知道嗎?咱們這個姑娘清楚得很,你且放心吧!咱們女兒看著不曉事,可是你看看她做下的那一件事叫我們擔心了,丫頭聰明著呢!」
有了丈夫的話,繁爍的心安穩不少。再說今日聽著桃桃的意思,想必她也是清楚的。
「老大媳婦今日怎麼樣?」
「挺好的,補品滋養著,一日都不曾落下。」
蘇持光愛憐的將嬌妻摟進懷裡,「那就好,競伯那孩子看著溫和近人,其實是最難親近的,要不是這些年你緊著操持他的教習先生,他的婚姻大事,還有平日里好言關心,說不出來會鬧出什麼呢!幸苦你了。」
他雖然是個上戰場殺敵的糙漢,但是心思細膩,妻子這些年為這個家付出的樁樁件件,他都記在心裡,因此對妻子的憐愛一天比一天更重。
在娶得繁爍之前,蘇持光先與繁爍姐姐繁瑤結親,並且誕下一子蘇競伯,待幼子長到三歲,繁瑤染上舊疾,香消玉殞。當時蘇持光正要即刻出兵,為了穩定蘇持光,繁爍下嫁。
三歲已經認識許多人許多事,繼母如何難當,蘇持光是清楚的。
「桃桃不喜歡與她大哥接觸便就不要逼迫她罷了!老大當年犯下那等糊塗事,也是活該桃桃不喜歡他,這也是你寬宏大量啊!」
妻子對幼女的寵愛只怕世間之最,當年妻子能夠忍下這口氣,不僅僅因為競伯是他姐姐繁瑤的兒子,更是念在他二人的夫妻之情上,要不是的話,就算是生生打死老大都不會讓妻子解恨,夫妻這麼多年,蘇持光若是連妻子的脾氣都摸不透,他也不必做什麼護國大將軍了。
想起當年那一樁事,桃桃小小年紀差點兒沒了命,她現在也不知道當初是如何忍得沒有與姐姐留下的兒子翻臉的。
繁爍哽咽道,「過去這麼多年了,以後不必再提。」
這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樁禁忌之事,她一直覺得對不起女兒,可是礙著姐姐和丈夫,她也不能夠為女兒做些什麼,過了這些年,她也不願再提起,只能在其他方面加倍補償女兒。
蘇持光不知如何安慰妻子,只得拍拍她的肩膀,「夜深了,睡吧!」
不知為何,蘇念桃這一覺睡的極不安穩,氤氳朦朧間,面前的景色還冒著蒸蒸水汽,蘇念桃努力的睜開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色,霧氣慢慢褪去,景物漸漸清晰。
是那一年的春天。
天氣剛剛放暖,春江水寒,雖說自家院子的小湖泊已經消了冰,但是這水還是冰寒的很,散著一股子能夠鑽進人骨子裡的寒意。
她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爹爹和娘親帶著二哥三哥四哥去赴宴,家裡只留下了她與大哥兩個小主人。她那時候正是天真爛漫,面對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比那春江水還冷的氣息的大哥哥,她也想像一隻火炭一樣融化大哥哥滿身的寒氣,現在想來,那時真是太蠢,視你為仇人的傢伙,無論怎樣對他好,也不過是養虎為患罷了!
可憐她當時並不懂得這個道理。
她記得當時她知道就他們兩個在家的時候興奮了好一會兒,便想著排演一齣戲,打動她那寒冰一樣的哥哥。
蘇念桃靜靜的看著眼前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