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逃

一路上，除了觀察「星光」外，我偶爾會偷聽爺孫兩人的談話，漸漸我知道老人叫凱金，女孩叫艾拉。

艾拉也就是一開始我觀察「星光」時聽到的聲音。

凱金在王都有熟人，所以到王都后，兩人住在一個叫皮瑞德.斯托的子爵家裡。

皮瑞德子爵家中除了兩個小不點之外，女傭和僕人也很多，雖然貴族等級不高，卻是個無論家規還是制度森嚴的家庭，至少艾拉的抱怨里，開始多了一些貴族禮儀的東西。

而凱金則每天早出晚歸，似乎有一大堆忙不完的事，所以也沒繼續修理我，也許是因為日子太過無聊，又或者因為途中我製造的「異常「，所以艾拉一直把我帶在身邊（那場爆炸之後，凱金用我破碎的頭部零件，改造成人形玩偶，可以攜帶），儘管我不認為我和她會成為朋友，可她卻是這麼認為了，對我無話不說。

於是我聽厭了艾拉的抱怨，一如她對無聊的生活的厭倦。

「爺爺真是的，把我丟在皮爺爺家裡，說好帶我去藍月學院……」

「哎，爺爺把小黃小紅也賣了，到了王都，啥都沒了……」

......

她抱怨爺爺賣掉的馬車，抱怨皮瑞德子爵家的無聊生活和貴族禮儀，這讓她開始想念她在鄉下自在的生活和小夥伴希瑞。

如果希瑞知道，說不定會在決鬥的小夥伴面前趾高氣揚走過，並且舉辦篝火晚會慶祝，我這樣想著，一邊腦域內搜尋銀色」星光「。

由於」星光「獨立在光腦和腦樞之外，所以我將它命名為腦域，這一點，足夠體現我更人性化了。

隨著對」星光「的觀察增多，我對它們也越了解，」星光「中罕見的銀色，往往有著特殊效果，比如最初觀察銀色的「星光」，讓我聽到了聲音。

而不久前，因為觀察另一顆銀色「星光」，我發現我可以控制身體移動。

我不知道我移動起來是什麼樣，但當時無意識的行為，確實把凱金和艾拉嚇得不輕。

所以從那以後，凱金對我的興趣越發濃厚，和讓我尋找銀色」星光「不得不更小心謹慎。

到王都前，我還找到了可以發出聲音的」星光「，只是鑒於之前，我沒敢貿然嘗試，但「星光」冥冥中告訴我，它是可以發出聲音的。

我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

」星光「有很多秘密，它讓我學會像人類一樣思考，並且讓我可以感知到外界，所以肯定有讓我看到的「星光」存在，而一旦找到，將是一個重大的轉機。

而這個機會很快到來。

每天準時規律響起女傭的敲門聲，和花園中的鳥鳴，雖然不關注外界，但我可以簡單的推算時間。

那是到王都后第七天的夜晚，女傭照理送來了艾拉換洗的衣物，然後道著晚安關門離開，艾拉在睡覺前，習慣把窗打開，夜晚的風拂動房間的吊墜，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這時候花園裡啼鳥兒也歇了，偶爾發出一兩聲低啼。

我「喜歡」這時候的聲音，它令我在腦域的觀察后，難得的有了短暫的寧靜，所以我將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時，連艾拉輕微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甚至我還能聽到皮瑞德子爵宅邸之外的聲音。

腦域內，代表聽覺的「星光」在向我逐漸靠近，這種一心兩用的方式，對我而言，並不難掌握。

所以當腦域某個從未搜索過的區域，「星光」開始閃爍時，我第一時間察覺並且關注了它。

下一刻，便有刺眼的光傳來，瞬間把腦域照亮了，觀察被迫停止。

但我已經記住了「星光」所在位置，再次觀察的時候，同樣是刺眼的光刺破腦域，腦域內開始有了些不一樣的色彩。

就好似熟睡的人睜開眼，世界就印在了眼前，那般自然，而我卻用了很長時間。

當我徹底看清這個世界的之後，才明白刺眼的光，只是夜裡朦朧的月光罷了。

與源星地球不同，雅拉星有三顆伴行衛星，所以天上有三個大小不一的月亮，在腦樞內，曾有過許多星系的資料，而此時我只記起了這麼一段，還有同樣三顆衛星環繞的木星。

我不知道木星的月亮怎樣，但我此刻卻看到了雅拉星的夜空，看著它們，我能感受到腦域內的「星光」隱隱有著某種聯繫。

沒有對此糾結太多，我開始觀察自己，沒有光腦，也沒有腦樞的觀察，這是第一次，我溝通著控制行動的「星光」，然後緩緩低頭。

我知道我能看見了，但低頭這個動作確實挺難，因為同時操縱視覺和行動，加上溝通兩顆「星光」，我還是首次嘗試，這還是在斷絕聽覺的情況下。

好在視覺可以讓我不斷試錯，並開始熟練掌握，當我可以自如的觀察自己時，我發現我被改造成玩偶小人的樣子。

我有黑色材質雕成的手臂，手上戴著一雙墨綠色的手套，身上被穿了一件同樣墨綠的衣服和靴子，扎著黑色腰帶，這讓我想起一個童話和一個叫彼得.潘的人。

我伸手摸了摸頭頂，果然薅下來一頂墜著毛球的綠色尖帽。

難道雅拉人也有彼得.潘的故事?

這想法讓我感到寒冷，並且看向一旁熟睡的雅拉人——艾拉，但這個舉動讓我打消了所有計劃，轉而跳下床頭。

卵生生物在破殼時看到第一個生物，潛意識裡會對其產生依賴，所以，我確定是受了同樣的影響，所以才會覺得艾拉倍感親切。

並且還有那麼一點……

漂亮?

真是見鬼!

原本的計劃是，醒來，偷襲殺掉凱金和艾拉，然後離開這裡，殺掉更多的雅拉人。

在這裡，所有人都是人類的敵人，都是我的敵人!

但此時，我只能用光腦沒有出現任務，無法執行的理由搪塞自己，然後跌跌撞撞離開。

同樣毫無邏輯的，在攀著落地窗爬上窗戶的時候，借著月光，我回頭再看了一次熟睡的艾拉。

披散的捲髮，微蹙的黛眉，半彎的瓊鼻，眼角的痣，還有精緻的臉龐……

此刻的我，像極了遭遇了挫敗的戰士，跳下窗檯，逃著離開了這裡。

靴子落在草坪的時候，壓彎了幾棵青草，驚到了花園裡的鳥兒，它們在籠子里緊張的撲扇著翅膀，低聲叫著。

然而我沒有開啟聽覺，只溝通著視覺和身體，快速的鑽進花園並且遠離這裡。

這裡有我最大的敵人!

沿著草坪，我一直跑到了臨街的圍牆，爬上一棵小樹，然後跳了出去。

在這過程中，絲毫沒有發覺，花園裡，一雙眼睛目睹了我逃離的全過程。

還有在宅邸的某間書房，一個頭頂氈帽，下巴尖細的老人突然睜開眼，和同時睜眼的凱金眼神交錯。

前者卻是笑而不語，後者則一臉沉思，看不出憂喜，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