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看不懂了

那些被遺忘了的，合該與風月再無干係。

靈王此刻正在午睡，少有的不安感使得他睡得並不安穩，伴隨著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他拄著頭的手一個不留神落了下來，整個人也隨即向著桌案的方向栽倒了下去。

此時一雙有力的手及時在他身側扶住了他，避免了他的頭直接磕到桌子上的小話。

這麼一折騰靈王也清醒了大半，他揉了揉額頭坐直了些，睜開尚帶著些許睡意的雙眼，這才想起來，自己竟是在批閱奏章的時候累的睡過去了。

近來連連的噩夢，叫他著實休息的有些不安寧，不然以往這種事在他處理政務時是絕對沒有的。

「靈王陛下，」站在他身側的人道：「您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回去暫且休息一會？」

「朕無事。」他淡笑著拍了拍那人摁在他肩膀的手示意他放開：「有勞你一直守在此了，無央。」

無央默不作聲地將手收回，卻是輕嘆了口氣並未離開，而是轉而坐在了靈王對面的凳子上。

「陛下同臣在一處，何必還要有何隱瞞呢！」無央道。

「······」靈王以手掩面片刻，隨即露出一抹狀似無奈的苦笑：「抱歉啊，本來不打算把你叫回來的——」

「靈界有難，臣義不容辭，至於旁的，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無央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來，道：「何況只要陛下一聲令下，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靈王神色在聽完了這句話後有了片刻的凝滯，這句話在多少年前便聽他如此說過，不同的是那時候還有另一個人在，眼下他又說了一次，這次卻是再沒了第三個人了。

而能從一而終信守承諾的，也僅有眼前這一人而已。

「這麼多年守在那陰冷極寒之地，也是苦了你了。」靈王抬起頭，這才發覺好像自打無央回來他都不曾好好端詳過無央如今已然同過往截然不同的面孔，他對著無央伸出手，道：「過來，讓朕好好瞧一瞧你。」

無央低下頭將臉湊得近了些，任靈王細白的手指撫上他的面龐。

靈界從前避世之時，雖有那堪稱無懈可擊的結界相護在其外，北境之地卻始終因著有一處陰煞至極的所在而使得那處相擾著靈界之人的安危。不同於靈界旁的所在植被旺盛，那裡寸草不生，終年滴水成冰又地勢險惡，這麼多年靈界靠近北疆之地的邊界一直由無央帶著兵鎮守著，數千年如一日地守衛著靈界來之不易的平靜。

無央當年剛過去時尚未成年，只因承了其父的囑託遺念便孤身而去，而今方剛回來不久，早已是個大人了，與他同齡之人在他這個年紀多半都做了父親，孩子都和他當年去北境時差不多大小了。只是無央生了張頗為可愛的娃娃圓臉，為此年齡上總是顯小些的。

思及此處靈王心中一陣愧疚之意，手下不由得稍微用了些力氣，無央臉上那一塊細嫩的皮肉便立即被他的指甲掐紅了。

「呀！」靈王猛然回過神，忙收回了手，面帶歉意道：「抱歉，朕方才有些發獃，想到旁的事情上去了——」

「那是臣的不是了。」無央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依舊帶著顆虎牙的潔白牙齒：「想是臣長得不怎麼好看，惹得陛下看不過眼了！」

這話純屬無理取鬧，他多年守在那荒無人煙的地方，卻難得一顆赤子之心分毫未改。也不喜歡束髮，就隨意扎個高高的辮子將一頭及腰的長發束著，看上去不過凡間年齡尚不足雙十的美貌少年，若是他心情好嘴甜地討你歡心叫你幾聲姐姐，那看上去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違和感。

「又來胡言亂語了！」靈王被他氣笑了，道：「是，你是生的不好看，那怎麼昨日還有位姑娘紅著臉同你送珠玉，你還笑嘻嘻地收了呢！」

靈王本來只是想誆一誆他，畢竟此事他也不曾親眼得見，只是聽阿星昨日同他玩鬧時說到了一句。但是提及此事無央倒是突然想了起來，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多虧陛下提醒，我倒把這事情給忘了！」

說罷從懷中掏出了個打好的瓔珞串串，上面鑲嵌著一對玲瓏雙環，十分的精巧別緻，他卻看也不多看，徑直雙手遞給靈王道：「給！」

「······給朕作甚？」他這一下倒惹得靈王疑惑了：「不是那位姑娘給你的？」

「是啊。」無央答得理所當然：「她給了我那便是我的東西了，昨日本來不想收下的，但是見這東西她確實做得精緻，陪陛下新做的那件狐領斗篷定是十分好看的，我便想著乾脆拿來送予陛······」

那雪狐是他在北境時獵得的一隻為禍的萬年雪狐，皮毛光潔順滑又有著冰雪的靈氣蘊含在其中，若是以其製成衣物或法器必當是難得一見的珍品，他一直珍藏著，此前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其交給了綉娘，請她們代為為陛下趕製一件禦寒的斗篷，卻不想內中的一位綉娘對他芳心暗許，這才鬧出了這麼件事情來。

靈界之中，他想不起還有誰能配的上這麼好的皮毛。

他本是好意，只是這話沒說完，卻見靈王重重地一拍桌子，面上好似真真正正帶了幾分慍色。

「胡鬧！」靈王緊皺起了眉頭，道：「這是人家姑娘的一番好意，你就這般糟蹋么？！」

「我同她說了啊，我已有了心上人，怕是不能再接受她的一番情誼。」無央被他平白批了一通，無端覺得冤枉起來：「是她自己說只要我收下此物，她便了結了一番心愿，此後便不再糾纏於我了。她都這麼說了，我又能怎麼辦啊？！」

「······」

靈王突然覺得自己這孤身一人過的幾千年有些太長了，竟然已經看不懂他們年輕人現在談情說愛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他扶額只覺得頭昏腦漲，連無央再開口同他說些什麼都有些聽不太真切了。